謝沂沒有承認, 也沒有否認。
“好吧。”賀蘭奚認輸似的歎了口氣, “我根本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死過一回。”
他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將真相說了出來。
“在一片混沌朦朧中,我窺見了將來。”
在他看見的將來裡,永明帝早早死於心滯氣胸之症,諸子奪嫡之爭尚未翻出風浪,便被謝沂一力平息,從宗室找了個年僅五歲的孩童坐上龍椅。
謝沂目光一震。
因為他清楚知道,賀蘭奚說的那些並非胡編亂造,而是切實發生過的事情。
“……殿下實在不必同微臣說這些。”謝沂道,“不論真假,對殿下來說,太過相信他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賀蘭奚拿他的話堵回去:“行宮馬場外的營帳裡,你可不是這樣說的。緣何那時叫我信你,如今卻不讓信了?”
謝沂松開他,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賀蘭奚揚起嘴角,往他面前湊了湊,用食指將謝沂的手又勾了回來。
“是怕我別有圖謀嗎?謝大人。”
他有何圖謀,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四隻眼睛,兩道視線匯聚在一處,於無形中暗暗交鋒了一回。
“謝雲歸,你喜歡男人。”賀蘭奚直白道,“是我不好看嗎?”
沒有幾個人能對著瑞王殿下這張臉說出“不好看”的話來,謝沂也一樣:“單論相貌姿容,無人能及殿下萬一。”
賀蘭奚被誇得翹起了不存在的尾巴。
可意料之中的,謝沂接著說了個“但是”。
“但是,這二者並不相乾。”
“那就是不喜歡?”賀蘭奚難掩失落。
謝沂說不出話來。
小殿下的心思他並非不知道,可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回應,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少年人的感情來得像陣風,直白莽撞,無所顧忌。
可謝沂已經是年近而立的人了。
於理,他和小殿下有君臣之別,也曾有過師徒名分。於情,小殿下是故人之子,薑令秋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若是知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喜歡了。”
賀蘭奚見他遲遲未有動靜,無賴似的替他下了結論,幾根手指一齊上陣,改勾為握,一點點向前靠近。
他是想吻他。
在距謝沂嘴唇三寸的地方,賀蘭奚忽然一頓,色厲內荏地警告說:“你若是敢推開,我就……”
“就如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謝沂喉結微微一動。
“我就出去說,謝大人遲遲不肯婚配,是因為不行。”賀蘭奚笑彎了眼,在他愣神的一瞬間,準確無比地銜住了謝大人的唇,輕輕碾了一下。
幾息之後,賀蘭奚心滿意足,眼尾上挑,高傲宣布:“你現在可以推開我了。”
他在挑釁謝沂。
笑他身居高位,卻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連拒絕的機會也要讓自己施舍。
謝沂幾乎要氣笑了。
老虎收斂了利爪也變不成貓。
他在小殿下面前做慣了君子,不代表這是他本來的脾性。
“臣已經給殿下留足了後悔的余地,是殿下自己不珍惜,那就怪不得臣了。”
謝沂說罷,扣住他的後脖頸以一種十分凶狠的姿態將方才賀蘭奚對他做過的事又做了一遍。
主動的一方換了個人,感受卻是天差地別。
謝沂積攢的複雜情緒在這一瞬間傾瀉而出,強硬地撬開賀蘭奚的唇齒,探入其中,肆虐糾纏,極盡纏綿。
賀蘭奚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結束時,賀蘭奚胸膛上下起伏,大口喘著氣,眼尾和嘴唇一起紅了。
明明衣衫完好,瞧著卻活色生香。
“你……”
謝沂接過他的話:“殿下可還滿意?”
滿意的不得了。
賀蘭奚舔了舔唇角,心道謝大人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兩手攀上謝沂的肩,一副回味的神情,建議道:“要不,再來一次?”
……
方元一直在院子外頭等候,謝絕了老管家請他喝茶的好意,靠著廊柱昏昏欲睡。
不知等了多久,他家殿下終於出來了。
賀蘭奚臉有些熱,心情卻是肉眼可見的好,方元還未來得及說話,又見謝大人落後幾步跟了出來。
“你來作甚?”賀蘭奚笑問。
謝沂也笑:“來送殿下回去。”
“哦。”
方元怔愣了一瞬,隻覺得二人之間的氛圍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但說不清到底是什麽。
謝沂一路送他到新開的小門處,兩人眼神黏在一起,誰也沒有率先說出要分別的話。
“夜已深,就不請謝大人去王府喝茶了。”賀蘭奚同他假客套,“明日再來拜會。”
謝沂這會兒倒是大方起來了:“歡迎之至。”
說話的功夫,方元已經打開了門。
賀蘭奚一步三回頭,不想走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也知道謝沂絕不可能開口留他。只是聽到謝沂喚他的那一瞬,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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