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傷潛藏在身體裡,只等待某一刻徹底爆發,給人致命一擊。
他一個人暗自咬牙許久,才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楚倦的榻邊,楚倦近來記性愈發不好,有時候要許久才能認出他來。
可只要楚倦在他身邊,他就是安心的。
他拉過楚倦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輕聲道:“殿下,我們很快就會再有一個孩子了。”
“小龍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是極可愛的,小小的一個,爪爪歡喜的抱著大人的手,奶聲奶氣的喊人,殿下那時候沒有看見團子小的時候,這一次可以陪著他一同長大了......”
我們會有一個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謝沉鹿在三天以後親自上了戰場,臨走的時候過來親吻楚倦的指尖,輕聲許諾:“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就日日陪在殿下身邊。”
他絕不手下留情,他要徹底將那些混帳打出天界,要他們有生之年絕不敢再犯九重天半寸,讓那隻鳥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覬覦他的殿下。
謝沉鹿這一走就是整整七天,第七天的清晨昆侖鏡開始紛紛揚揚的落雪,楚倦拂開珠簾出來的時候外頭已是一片蒼茫大雪。
大雪掩蓋了累累屍骨,血流漂櫓的戰場也暫時的澄澈雪白,楚倦目光沉沉望向天之盡頭。
003勸慰他:“放心,按劇本來說九重天是不可能輸的。”
雖然贏的慘烈一些,但的確是大勝,此後千萬年六界歸服,令之所達妖魔莫敢違逆,整個六界將認他為主。
然而這些劇情九重天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修為不夠之人連戰場的核心都進不去,只能在外頭等的焦躁不已。
畢方和謝沉鹿的一眾心腹心急如焚。
“內君已經進去第七日了,據說對面魔尊和鳳凰一族聯手。”
“這勝算微乎其微啊......”
有人出餿主意:“不然,還是去在野請青衡神君來一趟?”
“沒有內君的許可,你我擅自做主怕是要出大事,萬萬不可!”
外頭吵的熱火朝天,突然有人驚異的喊了一聲:“你們看那是?”
眾人從昆侖鏡的邊緣朝裡望去,已經只能看見一個背影,青年一身墨色大氅,長發披散,是整個冰天雪地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曾經也是九重天戰力數一數二的存在,只是如今龍角缺失,仙骨損毀,已然跟凡人無異,此番上去不是送死嗎?
只是他竟已經進入昆侖鏡深處,這些人再無法攔住他了,畢方待謝沉鹿忠心耿耿,知道那真的是內君的命,萬一出任何閃失內君恐怕都要發瘋,最後只能咬牙跟上,隔著茫茫風雪企圖勸楚倦回頭。
“太子殿下,昆侖鏡深處罡風如刀,您回來——”
內君不知道會不會出事,可如今剛塑仙骨的楚倦闖入戰場核心必然被罡風所傷。
前面的人只是固執的繼續往前,踏著沒過腳踝的大雪,畢方著急的跟在他身後,最後楚倦似乎終於聽見他的聲音,慢慢的回過頭。
他說:“我要去找他。”
哪怕隔著茫茫風雪畢方整個人都愣住了,楚倦眼裡沒有任何雜質,就那樣一句話,突然堵住了畢方的嘴。
他知道楚倦如今已是記憶錯亂,那麽這一刻楚倦的記憶是停在哪裡?才能讓他不顧性命的去尋找內君,是剛好停留在他最愛慕內君的時候嗎?
這是無解的謎題,除了楚倦沒有任何人知道。
只是他怔愣的一刹那,狂風暴雪已然掩蓋了楚倦的身影,昆侖鏡核心到了。
大雪已然及膝,楚倦每走一步都格外艱難,幾乎看不清面前景色,003充當了他的眼睛,讓他在無盡雪原裡也不至於迷路,不過片刻就準確無誤的找到了謝沉鹿所在的位置。
這茫茫雪原當中連鳳凰火都要熄滅,罡風如刀,楚倦迎著颶風艱難前行,那件謝沉鹿特意為他尋來的大氅升起一絲溫潤靈力護佑著他,在這恐怖的颶風裡但凡伸出一隻手去,必然被削的血肉盡去。
穿過了核心之地的暴雪,昆侖鏡的中心卻仿佛是風暴的中心,竟然是罕見的一片平靜,只有雪花簌簌的落下,天地無聲。
躲過暴雪楚倦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謝沉鹿。
無他,整個暴雪的核心已經只剩下他一個站著的人。
長劍深深插入暴雪當中,一身濃鬱的血腥味,鮮血卻沒有再流下來,因為早已被冰封,慣常淺青色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的暗紅。
他站在那裡,眼睫上落了一層薄雪,似是一把不能倒下的劍,只要他還在這裡,就沒有任何人再能寸進。
果然如劇情一樣,整個暴雪核心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勝了。
雖然遍體鱗傷,但自此以後三界六道都要以他為首,俯首稱臣。
楚倦站在原地有一瞬沒有動作,謝沉鹿原本快要凍僵的身體卻仿佛感受到什麽,極為緩慢的抬起頭來。
他臉頰上還有一道傷,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還是旁人的血凝固落在他臉頰邊,襯著茫茫大雪,有種血腥淒豔的美感。
謝沉鹿恍惚以為自己看見了錯覺,又怔怔看了許久才粲然一笑:“殿下,是你過來接我了嗎?”
他氣息微弱卻還是慢慢的走了過來,放棄了他賴以生還的劍,踩過了及膝深的大雪,每一步都撕裂傷口,但他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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