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他醒了謝沉鹿才抬眸,半張臉埋在衣袖下,只露出一雙澄澈的眼睛。
“你就真的這麽想離開我嗎?可惜啊,恐怕此生不能如願了。”
溫熱的呼吸湧上肌膚,謝沉鹿靠在他的膝蓋上,輕聲細語:“因為我不會放手的。”
楚倦避開他的觸碰,在謝沉鹿不停顫抖的眼睫裡一寸一寸掰開他的手指:“你還是同三百年前一模一樣。”
“還是這樣肆意妄為,為達目的不顧一切,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麽。”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帶了幾分不經意的嘲諷。
每一個字都犀利的直指人心。
“因為殿下從來不跟我說啊,”謝沉鹿微微笑著看著他,那雙眼溫柔的像春風拂,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暖意,“除了騙我的時候,殿下,你連話都吝嗇和我說。”
“你要什麽我不肯給呢?可你從來不說,”謝沉鹿傷痕累累的手指攥住楚倦的一縷長發,像是不安惶恐的旅人找到令人安心的地方,那根不可能斷裂的玄鐵鐵鏈讓他罕見的有了一絲安全感,“跟我多說一句話,都讓你這樣厭惡嗎?”
楚倦坐在孤清的月色下,神色孤寂:“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想回到你和青衡住過的庭院?”
每一個院落都可能是你和他所經歷過的花前月下,你和他散過步,你為他研讀過典籍,你為他研製過的藥。
謝沉鹿愣了一下,不知道牽動哪裡,又斷斷續續的咳出一口鮮血,繼而攏住楚倦的手,“我會為殿下再建一座殿宇,什麽都是嶄新的,都是殿下喜歡的......”
楚倦打斷他:“可我們回不去了。”
“不,回得去的,”他是那樣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哪怕已然知道結局也還要垂死掙扎,“只要我們想回去,就能回得去的 。”
“你說是不是,殿下?”
楚倦沒有理他,只是撫過自己手腕上冷冰冰的鎖鏈,露出些許嘲諷的笑意:“你就打算這樣關我一輩子嗎?”
“如果殿下回心轉意,我就把鎖鏈解開。”他將下頜抵在楚倦指尖,垂落的長發纏繞在指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只要你回心轉意。”
楚倦輕嗤了一聲:“不會有那一天了。”
謝沉鹿說到做到,後來的一個月他都極忙,除了固定過來看楚倦的那段時間都不在九重天。
某一日午後,小團子跟著謝沉鹿過來乖乖巧巧的貼貼楚倦的手背上,歡喜道:“爹爹,我們要搬家了!”
楚倦翻書的手微微一頓,謝沉鹿跟小團子一樣半蹲在他身邊,握著團子的小爪子,迎著稀薄的陽光抬起頭:“殿下,你看,你說的我都能做到的。”
只要你肯開口,只要你肯告訴我,我都願意。
碧霄殿在九重天之上,這一回謝沉鹿親手參與的殿宇卻遠在昆侖,昆侖號稱萬山之祖,又名龍脈之祖,天地最精純的靈脈和靈氣都由此而生,楚倦在此再塑仙骨有事半功倍之效。
路途遙遠,對於仙者來說不過眨眼一瞬對於楚倦卻是萬裡之遙,最後還是動用了浮空舟,到的那一刻謝沉鹿蒙住楚倦的眼睛,貼在他耳邊輕聲問他。
“殿下,這是我為你親手建的,喜歡嗎?”
松開手的那一瞬天地光線純淨,刺的眼睛刹那生疼。
確實是用了些心思的,裝飾花紋都是楚倦喜歡的樣式,殿宇建在半山之中,昆侖常年冰雪覆蓋,於是懸崖峭壁上也硬生生種上了靈植,用靈氣灌注的瀑布終年不休從九天而下,於是氣溫恆宜,四季如春,只是稍顯冰涼。
小團子都忍不住小聲哇了一下,兩隻爪子勾住浮空舟驚歎的看著面前陡峭山壁上盛開的花。
楚倦漠然回答:“不喜歡 。”
“有什麽不喜歡的,殿下你說,我都改。”
面前的人一副真摯又深情款款的模樣,其實骨子裡固執的可怕,楚倦很想說只是不喜歡你這個人罷了,但到底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若是他說了謝沉鹿恐怕要再問,殿下不喜歡我什麽,我都可以改,但事實上,他不會改,不撞的頭破血流絕不罷休。
——這就是謝沉鹿。
昆侖殿剛建好沒多久謝沉鹿又開始繁忙起來,這一次是真的忙的可怕,楚倦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也許是厭倦了和他相看兩厭,謝沉鹿來的時間少了一些。
閑言碎語都說謝沉鹿又轉換了心性,要冷落楚倦。
沒有人知道謝沉鹿究竟如何,除了團子也沒有人過問。
某一日陽光正好下午昆侖殿的殿門突然被推開,門外的人臉上一道鋒利劍痕,那是為上古神劍赤霄所劃傷,短時間內不能愈合,就是配合九重天最為貴重的靈藥,也要數月才能醫好。
——怪不得他不肯來見楚倦。
謝沉鹿在九重天時突然沒來由的心慌,於是丟下所有人趕回昆侖殿。
穿過茫茫雪原,殿門轟然打開,看見殿內情形的那一刻謝沉鹿瞳孔驟縮。
整個昆侖殿已經被清除的不剩任何利器,他生怕楚倦傷及自己,可是還有雪,常年冰封的山脈找到冰雪再簡單不過,而此刻的楚倦正拿一把冰刀鋸自己的手臂。
竟是企圖鋸斷自己的手臂從鎖鏈裡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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