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神色是平靜的,甚至手中還在撥弄篝火,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是真的隻覺得厭煩,連戲弄都懶得繼續了。
溫暮歸很勉強的牽動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想跟著你而已......”
“可本王看見你就覺得厭煩。”他的聲音透著森冷。
溫暮歸蒼白的唇張開又閉合,很久才低聲細語的說:“你覺得我哪裡不好,我都改。”
是性子不夠溫順,還是榻上不夠主動,我都能改的。
“你改不了。”
背叛已經發生了,改不了過去,改不了時間。
他的判語擲地有聲,溫暮歸一口一口呼吸著嗆人的濃煙,在某一刻他覺得自己學不會呼吸,他一點一點攥緊手中的衣裳,把自己低如塵埃卻從來換不回他的回頭。
他垂下眼簾,楚倦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最後只是拿出懷裡的漿果遞給楚倦:“王爺吃一個,我吃了,真的是甜的。”
那個漿果楚倦沒有接,他也沒有走。
這一路本只需要兩天就可以趕到,因著大雨緣故用了四天,每一次都是他們先到而後溫暮歸在後隔幾個時辰趕到。
到後來將士們甚至會在下雨天提前默默給溫暮歸留一個火堆,他過去時啞著聲音說一句多謝,誰也不敢應聲。
終於趕到的時候另一邊也馬上就處理完了,山洪把路衝垮了一段,半山腰上有一處水庫,泄洪般衝下來後頭又連日大雨,阻礙了糧草前行。
好在押送的糧草暫時分藏在村子的糧倉裡,沒有受太大損失。
押送糧草的是楚倦母家的一個旁系子弟,姓秦名文重,按輩分來說楚倦都要喊一聲表哥,靖王殿下身份貴重,當然是沒人敢這麽讓他喊的。
但到底是親絡一些,所以才敢把糧草押送交給他。
“王爺先在鎮裡歇息一日,我已加緊讓人用木板鋪路,明日糧草就可上路。”
路被衝的七零八落,馬匹和人可以勉強通過,糧草用馬車拖行,需將官道鋪好才能上路,立刻修好路是不可能的,用木板鋪過好歹能解一時之困。
楚倦頷首應允,秦文重征用了縣令的府邸暫用,但人荒馬亂的堆滿了要用的木板和木匠,隻得讓楚倦在鎮上的客棧歇腳。
到客棧時他的親信時不時還在往回望,應該是在看溫暮歸,看看他什麽時候跟上來。
有時候楚倦都覺得溫暮歸生命力頑強的可怕,不說體力,他們並不是一直走官道,偶爾也會走些熟悉的小路,偵查能力不強的都要跟丟,溫暮歸雖然跟的搖搖晃晃,還真讓他一路跟上來了,沒走丟。
那天夜裡楚倦洗漱完一身疲倦的走出房門時果然看見溫暮歸蜷縮在他門口。
四天就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臉也尖削的嚇人,看見他眼裡才多了兩分神采,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他,許久才回神一樣的喊了一聲。
“您說過,我可以睡在您門口的。”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趕我走了?
楚倦眉頭微皺,最後冷冷道:“去洗個澡。”
嫌棄他歪在他門口髒,就跟以前楚倦出城打獵,獵得好玩意兒回來給溫暮歸瞧,溫暮歸還嫌棄他身上血汗一樣。
“是。”溫暮歸心口鈍鈍的疼,最後還是點頭。
他在楚倦隔壁開了一間房,用熱水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洗了三遍,身上都快泡的發皺時才穿好衣裳敲開楚倦的房門。
鎮上買的衣裳並不合身,顯得有些寬大,又更襯的溫暮歸瘦削,有些形銷骨立的意思,拿把扇子就可以說是有名士風骨,瞧在楚倦眼裡隻覺得命不久矣。
“過來。”
他聲音也是冷淡的,並無太多情緒。
那是那樣久以來,溫暮歸第一個踏足楚倦的房間。
他走過去站在楚倦身前,他開著窗子,雖然有水緩,晴日裡還是有三三兩兩的百姓在街邊賣東西,吆喝紅糖餅和糯米糕的一聲高過一聲。
在這一刻溫暮歸莫名覺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思,很快他就知道只是錯覺而已。
“跪下。”
溫暮歸只是愣了一下便彎下膝蓋,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甚至沒有問一句為什麽。
楚倦心中有疑慮他為何如此聽話,不應該激烈反抗或者憤怒嗎?瞥見他攥緊的雙手又有些了然,或許在忍而已。
那麽,能夠忍到什麽時候呢?
他很好奇,他並不開口吩咐下一句話,溫暮歸就那樣一直跪著,一動也不動,楚倦處理完一半的事物時略有些疲倦,抬手揉了揉眉心,溫暮歸一直跪在原地未曾動彈,他這才出聲。
“爬過來。”
楚倦的房裡為了方便他處理事物,特意給他放了一個書桌,溫暮歸跪在書桌前,他要他爬過來。
楚倦以為他會繞過書桌從側面爬到他身邊,卻見那人溫順的低下頭從書桌孔洞裡爬了過來。
也許是跪了太久膝蓋跪僵了,他動作艱難而遲緩,一點一點,速度並不快的爬過來,最後停在他的膝邊,需要低下頭才能看見那張蒼白的臉。
溫順而又隱忍,像是把所有的傲骨都打的粉碎,跪在他面前任他欺辱。
楚倦眸光微深,一隻手落下來停在溫暮歸半濕的發上,夏天不落雨時溫度很高,他跪了一個時辰一頭如瀑的長發已經半乾,只有發尾略微還有一些濕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