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親兒子,竟然是個殺人凶手。
被殺害的那個人,還是曾經他們細心照顧撫養長大的人。
無論是誰,大概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而江喬只是個死人罷了。
死人不在乎真相。
拋開無謂的情感,用理智來判斷,誰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隱瞞吧。
只要隱瞞下來,大家就都能得到最美好的結局,活在虛幻的謊言裡,不在乎真與假,只要微笑就好。
沈隨不答反問:“江總覺得呢?”
江書洲坐在沙發上,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笑了笑:“既然如此,那麽我在回答以前,最後問一個問題吧,沈總可不能再以問代答了。”
沈隨放下手中的文件:“請問。”
“前幾天。”江書洲的語速難得放慢了,他隱藏在鏡片後的雙眸,也微微放空,思緒似乎已經回到了他話語中的時間點,“我去了一趟城郊,那裡有個劇組在拍戲。”
沈隨一怔,旋即眸光微沉。
江書洲繼續道:“劇組裡當主演的,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藝人。他當時正在扮演一個……富家少爺的角色吧。”
“他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裡坐著,白襯衫西褲,手上戴著訂婚戒指,喝了一口,就皺起眉,似乎有點不滿意,於是站起身,又取了另一瓶打開。就這麽循環著,開了一桌的名酒,全都隻喝了一口。”
“最後,他醉了,就走了兩步,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那時青年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眨眼,都被江書洲盡收眼底,然後,牢牢刻在了心裡。
他手上的香煙燃到了盡頭,直到指尖傳來燒灼感,才終於如夢初醒的回神。
……根本就是江喬本人。
他內心的驚濤駭浪,那天起就從未平息過。
可江書洲並沒有上前搭話或打擾,只是靜靜的看了一會,就離開了。有人偷偷轉過頭來看他,或許也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但是在李秘書的處理下,他來過的消息沒有傳開。
江書洲說完,看向面前的沈隨,沈隨的神情已經沉了下來。他一笑:“沈總,我想問的是,現在可以告訴我實話嗎?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喬喬?”
沈隨道:“想知道的話,江總不如親自去問。”
江書洲:“可沈總把人看得太緊了,我找不到機會呀。”他一語點破,沈隨也從沒想過能瞞住江書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深知適可而止的道理,江書洲不再詢問,或許也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站起身:“錄像發一份到我的手機上吧,其余的事情,就隨沈總高興了,不必考慮江家。”
不必考慮江家。
意思很明白:證據直接移交給警方,江家不會插手管。
的確,江書洲的身份,並不適合做這種事,傳出去後會很不好看。
沈隨其實大可以直接交給警方,但他還是選擇先告訴了江書洲。
就像是江書洲把江喬的消息給沈隨一樣,他們兩人之間自有一種無形的默契。
話到這裡,就算是說完了。
沈隨站起身,理了下西裝外套:“辛苦江總跑一趟了。”
江書洲道:“不辛苦,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沈隨:“一定。”
江書洲點了下頭,站起身離開了沈隨的辦公室。
走在沈氏明亮的走廊上,他拿出手機:“李秘書?把白念喊回江家老宅。……工作?他就是被鋸成兩半了,你現在也得把他能說話的那一半給我搬回江家!”
他少有語氣這麽情緒化的時候,李秘書沒有多問,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江書洲又重新撥了個號碼。
“媽。”他道,“你和爸現在在家嗎?我有件事要和你們說,是關於江喬那件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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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片場。
副導演的那句話,江喬本就是當成玩笑和場面話聽一聽的,根本沒往心裡去。
正因如此,在接到林語溪的晚飯邀請的時候,他結結實實的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拍攝的片段不多,又已經進入了尾聲,這回大多是換角度的補拍,工作量並不重。
片場裡,工作人員正三三兩兩的收拾器材。對林語溪的行為,他們大多人都表現出一種見怪不怪的感覺,這讓江喬感到十分怪異。
難道他們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只有自己沒發現?
還是說,自己忽視了林語溪的什麽暗示?
林語溪不拍戲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斯文又溫和。
他捏著手裡的分鏡本,見江喬有點沒回神,好像沒聽清一樣,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道:“別想太多,其實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選景,看看哪家更合適拍攝那些場景。”
江喬想拒絕,又想不出合適的托辭,而且林語溪這番話說的實在是太冠冕堂皇了,他再拒絕,反而顯得不知好歹。
他在這個圈子裡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場務間的閑話是最多的,其中包含的信息也很多,因此江喬清楚,有些演員很讓導演欣賞的話,被帶著拓展人脈,吃吃飯的情況並不少。
可林語溪的心思明顯不止於此。
江喬覺得還是拒絕吧,天天這麽繞來繞去的,也不是個辦法。要是自己誤會,那很好,要是自己的想法是真的,那這樣反而把人吊著胃口,這不裡外不是人麽。於是道:“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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