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如今落魄,竟然會和岑連星在這裡狹路相逢。
江喬眯起眼,而岑連星似乎一點兒沒發覺他的不悅,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一手揣在口袋裡,一手夾著煙,姿態十分悠然自得。
“江二少……”岑連星一米八七,比江喬要高上不少,因此兩人面對面時,他能夠居高臨下的打量江喬:“聽圈子裡都在說,江二少並非江家親生子,而是個被抱錯的贗品,不知是真是假啊?”
此言一出,江喬臉色頓時青白交加。
圈子裡都在傳……
不得不說,白念比他想得更狠,動作也快,昨天剛和江家人在一起抱頭痛哭,今天就已經開始整自己了。
是自己小瞧他了。
江喬不願在岑連星面前露怯,似笑非笑的嗤了聲:“是真是假的,和你有什麽關系?”
“是和我沒關系。”岑連星抬起手腕,將煙送到嘴邊,深深地抽了一口,那雙從來都冷若寒冰的眸子微眯起來,就連余光都好像擁有能看破人心的力量:“但是看到江二少這副模樣,我又不得不信了。”
說著,他玩味地低頭看了眼江喬手裡的手機屏幕,嘴上依舊道:“被拒絕入住,江二少應該還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吧。”
江喬皺起眉,是真受不了岑連星這種陰陽怪氣冷鬱鬱的調調,手指微動,鎖上了屏幕,語氣十分不好道:“關你什麽事?岑大少,我們之間的交情應該還沒到聊這些東西的地步吧。”
“確實不關我事。”岑連星笑了下,那笑意卻更像是冷笑,“誰讓我太好心呢?實在不忍心看被趕住家門的江二少,再吃一次苦頭了。”
心上血淋淋的傷疤被狠狠地揭開,江喬神色幾變,眼神也冷了下來,瞪著岑連星,像隻凶獸:“……什麽意思?”
岑連星絲毫沒被江喬唬到。
沒了江家的江喬……頂多就是一隻被拔了爪子的小野貓,根本不足為懼。
他牽了下唇角,那張一向冷漠到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了愉快的情緒:“沒人告訴你嗎?白少昨天,可是坐著星航的航班回來的。”
“否則你想想,哪家航空公司敢冒著得罪江家小祖宗的風險,願意接他回來呢?”
星航是謝晨樂家裡的企業。
換而言之——
白念是謝晨樂親自跨越重洋,接回國來的。
然後,他的丈夫……或許應該說是前夫又過去接了機。
他們親手將白念送回了國,讓他毀了自己的一切。
而這兩個人,在做完這些事以後,一個摟著自己的腰用甜言蜜語哄騙自己,一個嘻嘻哈哈地用生日宴會的名義哄自己開心。
一股寒意自脊骨躥上,侵入四肢百骸之中。
江喬怔愣地看著岑連星帶著嘲諷笑意的眸子,神情怔然,半響未能吐出一個字來。
他下意識想要否認岑連星,可理智清楚的告訴他,岑連星根本沒必要說這種無聊的謊言。
一隻無形的手伸進了他的胸腔,狠狠攥住了肋骨中支離破碎的心臟,肆意揉捏,試圖從那乾涸空洞的肉團中再擠出痛苦的血液來。
——假的。
全是假的!
最恐怖的永遠不是來自敵人的攻擊,而是從最信任的背後襲來的一刀。
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無法繼續。
江喬昨夜大病一場,溏淉篜裡本就沒有好全,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連遭打擊,大腦襲來一陣暈眩,連帶著脹痛,喉嚨開始反酸,身體在向他發出最後的警告。
他捂住額頭,後退了一步,手扶住旁邊的牆壁,俯下身大口喘氣,希望借此能緩解一點痛苦。
岑連星一時不察,被他蹭到了手腕,緊接著就被青年高到不正常的體溫燙得愣了一下。
岑連星神情古怪了一瞬,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你發燒了。”
江喬努力緩過了這陣暈眩,一把推開了岑連星:“……你前天在紫月等我到十二點,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句話嗎?”
岑連星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前天自己在生日宴會上等江喬的事:“是啊,不然呢。”
江喬無力再爭執,他認清了,自己現在就和一條流浪狗差不多,誰想都能來踹自己一腳。
行,挺好的,踹吧,踹完了就趕緊滾。
他一言不發,勉強站直身體,拉著行李箱要走。
岑連星也收回了手,看著青年單薄的身影,眸子裡說不出是什麽情緒,但可以肯定的是,裡面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快意。
那是看到高位者落入泥沼裡,呼風喚雨者再抬不起頭來,高貴矜傲之人飽受折磨的扭曲快感,給岑連星帶來了一種奇異的狂喜。
這就對了。
江喬,你一點兒都不適合站在高處。
這幅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的模樣,才最適合你。
岑連星壓下了唇角的笑意,抬起手,又抽了口煙:“哦,最後一點兒好心。A市所有叫得上名號的酒店,還有房屋中介公司,都已經被打過招呼了——而且是你的好哥哥江書洲親自去打的招呼,你就不用再去白費力氣了。”
江喬沒有回頭。
岑連星站在原地,看著發著燒的青年走到路邊,抬起手臂艱難地招了輛出租車,直到那輛出租車徹底消失在車流中,他才收回視線,“哈”地笑了一聲,卻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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