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埋頭吃飯,林語溪則湊在江喬身邊,一邊吃飯,一邊絮絮叨叨的和他講戲,中間還扭頭向副導演叮囑下午試鏡的事。
按理說《陽光與陰霾》的演員並不多,主角又已經被定好,試鏡不該這麽費功夫的才對。
奈何林語溪的眼光實在太挑剔了,有些江喬覺得已經足夠出彩的演員,都被林語溪毫不留情地給刷了下去。
這麽說來,當初這人在酒宴上一眼看中自己當主角,也真是個奇跡。
江喬垂眼吃著盒子裡的米飯,忽然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穿透人群,打在自己身上。他若有所覺地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發現。
林語溪道:“怎麽了?”他也跟著朝門口張望,“有什麽東西在嗎?”
“沒有。”江喬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了,搖搖頭,“是我的錯覺。”
林語溪:“我是不是說的有點太多了?江喬你包容一下啊,這是我的壞毛病,難改。”
他笑眯眯的望著江喬,笑彎的眼睛裡有很專注的光,聲音放得很輕,說話時有種很溫柔的味道。
而這種和善的態度和待遇,根據江喬這幾個小時的觀察,只有他有幸擁有。
因為謝晨樂的事情,江喬現在對任何一個莫名其妙對自己釋放好意的人都有點防備。他客氣疏離地扯了下唇:“不會的。林導,我吃完了,出去透透氣。”
林語溪依舊笑眯眯的:“好,小心點。”
……一個成年男人,出門透個氣,有必要叮囑到這種地步嗎?
江喬已經開始在心裡發愁如果林語溪真的對自己有意思,要怎麽回避拒絕了。
他站起身拉開背包,從裡面拿出煙盒,便朝外走去。
離開了喧囂的片場,江喬靠在外牆上,看著遠處的枯黃的雜草堆,打開煙盒,抖出一根煙咬在唇邊,然後一摸口袋,愣住。
靠。
他竟然忘記帶打火機了。
江喬又不想因為這事回去,歎口氣,正想抬手把煙重新拿下來,便發現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寬大且骨節分明的手掌捏著一隻銀色的打火機,伸到了他嘴邊。
江喬一下怔住。
他已經捏住了煙卷的手指,突然開始顫抖起來。
他沒有抬頭,可只是看著面前男人的穿著,看著他的手,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便已經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不要抖。
之前見到謝晨樂的時候,碰上江書洲派來的人的時候,你不是都能偽裝的很好嗎?
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沈隨的聲音低沉微啞,充滿磁性,他靠得很近,幾乎要把江喬抵在牆上:“喬喬。”
打火機點火時摩擦出的清脆響聲在兩人的耳畔響起,火苗躥起,點燃了江喬唇裡咬著的香煙。
尼古丁的香味躥入腦海,江喬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他已經恢復了冷靜。
他抬起頭,用一種很平靜的略帶疑惑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似乎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認識這個人。然後,他道:“您認錯人了。”江喬兩指夾住香煙,深深吸了一口,“之前也有人把我認錯成江小少爺,您大概是犯了和他們一樣的錯誤。”
說著,他笑了笑:“據我所知,江小少爺已經不在人世了,請您節哀。”
沈隨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用目光仔細描摹著眼前青年的模樣。
是有點不一樣。
可是也很一樣。
兩人在一起的三年多的時間裡,江喬時時刻刻要求沈隨將視線鎖在他的身上,於是漸漸的,只要江喬在,沈隨就只能看著他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言一行,都已深刻在沈隨的腦海裡。
來的路上,沈隨想過千萬種可能,因為江書洲的話,他都做好了失望透頂的準備了,可眼前的人……
實在太像了。
仿佛夢裡無數次出現的幻影出現在眼前,沈隨感覺自己在商場上磨礪多年,早已靜如止水的心再一次劇烈顫動起來。
而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麽的想念江喬。
簡直快瘋了。
可江喬已經死了。
他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他了。
金錢權勢都已為他所有,可他的小太陽卻永遠的離開了他。於是沈隨陷入了只有永夜的荒漠中,沒有綠洲,沒有白晝,只有數不盡的海市蜃樓。
他依舊可以如常的生活下去,可是他的心已經無法再付出任何一點柔軟的感情了。
但是……
但是,就在方才在片場外看見眼前青年的瞬間,沈隨的心再度怦怦跳了起來。
明明理智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有一個聲音在他心中尖叫,說:就是他。
就是他的小太陽。
江喬說完話,卻半天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皺起眉,看了沈隨一眼。
沈隨對他笑了笑:“你也有顆小虎牙。”
江喬下意識抿起唇,又覺得有點欲蓋彌彰,他著惱地摘下了嘴邊的煙卷,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兩下:“不好意思,我已經說過,是你認錯人了,請你讓開可以嗎?”
沈隨道:“如果我就不讓呢?”
同樣是笑容,林語溪對他笑,江喬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沈隨對他笑,江喬卻只有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整個身體都緊繃著,仿佛只要稍微松懈一點,就會被那笑容蠱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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