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之內,顧予寧躺在手術室裡,卻擁有著原本屬於顧棲池的全部的愛。
那天,沒有人注意到早早過來的顧棲池,也沒人知道,他的一根肋骨被周遠硬生生踹到斷裂,撕心裂肺的疼。
等到助理前往提醒,顧成天夫婦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站在這裡。
窗外的天光暗淡,密不透風的烏雲遮擋著蒼穹,滂沱的雨勢不依不饒,在地面上都蓄積起了一層極厚的水,行車輛艱難地在雨中行走,透過窗戶,還能聽到樓下你來我往的鳴笛聲。
鬱鬱蔥蔥的樹冠上掛著沉重的雨,每一片葉片上都掛滿了水珠,蔥蘢的枝乾被迫垂下,雨珠順著枝乾向下的弧度蜿蜒,在葉片末梢串連成線,淅淅瀝瀝地砸了下去,還能看到濺起的透明水花。
不遠處又砸下來一道巨大的閃電,仿佛貼著醫院砸下來一樣,它的周邊還伴隨著無數細小的鋸齒狀電流,將整個夜幕照得透亮,恍若白晝。
也徹底照亮了顧棲池的臉,還有顧成天和耿聽潯的模樣。
顧棲池徹底記起來了,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顧成天和耿聽潯的眼神——
是壓根沒有遮掩過的嫌惡與憎恨,他們高高在上的漠視著顧棲池,像是執掌生殺大權的皇帝,沒有詢問一句他的近況,僅僅憑借這初見的一樣,就率先給顧棲池判了死刑。
他們覺得顧棲池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隻從他身上和臉上的痕跡來看,顧棲池還是個喜歡招惹是非的混混。
畢竟沒有哪個認真讀書的好學生會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是以哪怕之後顧棲池的再怎麽優秀,成績再怎麽優異,耿聽潯也始終不相信。
她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顧棲池通過作弊得來的。
因為在她的心裡,顧予寧才是那塊潔白無瑕的美玉,而顧棲池就是一塊黯淡無光的頑石。
兩者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本來就不是什麽可以互相比較的東西。
…………
…………
…………
顧棲池是在胃部的痙攣中醒過來的。
彼時他全身冷汗,衣物黏膩地貼在身上,就連手腳也森冷發涼。
他有胃病,但近幾個月被薄彧仔仔細細養著,幾乎沒怎麽發作過。
可能是近幾天他和薄彧太過荒唐,以至於吃飯的時間顛倒混亂,今天一早和中午胃口不佳,沒吃什麽東西,傍晚又直接在酒店裡睡了過去,胃部空空如也,自然就發起了抗議。
他掙扎著起身摸到床頭上放的手機,打開了手機。
因為沒開燈,窗簾也拉著,整件屋子裡暗色無邊,只能看得清顧棲池被手機屏幕光照亮的側臉,蒼白而脆弱。
薄彧發了很多天消息過來,語氣不怎麽好,還有些擔心,顧棲池斂眸,解釋了一下原因,隻說自己是暈機,別的一概沒有提及。
之後,他又切換到了《幸天青》劇組裡的大群,卻沒有在裡邊找到陳煦的微信。
床頭暖黃的燈被打開,顧棲池的手心也汗涔涔的,一片潮氣。
他擰頭望向窗外,黑壓壓的一片,又下床把窗簾拉開,看到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月,凝視了很久。
清水巷……
周遠……
還有今天的陳煦……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麽,顧棲池垂下眼,看著自己的左小臂發呆。
靠近關節的地方,他的皮膚上有一道兩三厘米的發白的痕跡,是一道並不明顯的疤。
顧棲池原先並不知道這道疤是哪兒來的,隻猜測是“顧棲池”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但現在看來,情況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不出所料,這是周遠乾的。
他之前對薄彧提及過周遠的事情,薄彧也答應了幫他查清楚,可這之後,對方卻對周遠諱莫如深,避之不談。
一星半點都不想讓他知道一樣。
是因為從前的顧棲池過得太糟糕了吧……
顧棲池用右手摩挲上那塊傷疤的皮膚,指腹蹭過去,只能隱約摸到一點凹凸不平的痕跡。
分明才想起了一點點關於之前的事情,可每次只要一想起來,都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痛苦而狼狽,甚至會驚懼著痙攣。
他並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顧棲池思考了半晌,在林雙意的對話框裡刪刪減減,隻留下幾個字。
【顧棲池】:林導,我想要陳煦的聯系方式。
但最終還是沒有發送出去。
他並不確定這件事陳煦和從前的顧棲池到底是什麽關系,顧棲池想,他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
…………
…………
第二天一大早,顧棲池照例準時抵達了劇組。
路上羅千千還有些擔心,兩眼之下是淡淡的烏青,眼中也滿是愧疚:“顧老師,你昨天沒事吧,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我應該早點發現你狀態不對的,林導告訴了我你不舒服,我才去買藥,最後也沒把藥給你。”
顧棲池聽著她的絮絮叨叨,也沒了什麽疲態,但總歸胃還不太舒服,於是轉過身去安頓她:“千千,不用自責。我身體沒什麽大事。”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去幫我買一盒治療胃痛的藥嗎?我可能還有些不舒服。”
羅千千連忙道了兩聲好,轉頭就衝出了化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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