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從林子裡重新撿了木柴回來,一回來就見到這樣的景象。
高大的士兵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了看地上的士兵,有點看不下去。
在克萊爾看來,作為最頂尖的機械人,他長官是不會需要睡眠的。
那就只能是別有用心了。
克萊爾摸一下鼻子,想了想,沒拆穿,隻抬高聲問:“博士,您餓嗎,我去找點吃的?”
其實裝甲車上有儲備糧,但味道一般,克萊爾直覺不要給季也用。
即使他的長官並未表露出自己的態度。
說完後,克萊爾耐心等待,然後發現他的長官手指輕動,似乎是要醒。
裝的還挺像,克萊爾輕笑,他站起來,軍靴踩在地上,正想著要如何配合裝睡的長官不被發現。
就發現卷翹睫毛下的緩緩睜開的灰瞳微眯著,並不清醒。
“……”真……真睡了?
克萊爾感到不可思議。
陸之淮是他見過最警惕的人。印象裡,雖然會和其他人一樣閉目小憩,但從未沉眠。機械人本也不需要睡。
如果他真的陷入沉睡……克萊爾想,人造人可真的越來越像人類了。
也不是第一次這麽覺得,對方這次回來後就很不一樣。
從前對任何事判定都有絕對的標準,依賴程序演算的人造人,現在開始按心情做事。
仿佛痛徹心扉的背叛下,仇恨令鋼鐵之心生出了血肉。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樣冷靜的仿佛是兵器了。
克萊爾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他往火堆裡丟著樹枝,猶豫一下,看著毫無覺察的季也,忽然就不敢這麽走了。
他知道從前的季也在陸之淮心中有多重。
正因如此,他怕季也出什麽事。
鐵證如山——當年流出的視頻裡,季也背叛的姿態相當冷酷。
最關鍵的是,所有的目擊者都說,他是自願的,他做這些,只是因為和溫憲達成了交易。
這兩個瘋狂的人,要利用陸之淮,創造巨大的鋼鐵武器。
只有栗川博士持不同意見,他始終認為這件事還有內情,但他手頭的資料太少了,也說不清楚。
克萊爾作為半個機械人,他雖不能完全明白陸之淮的思路,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季也不可能有什麽辯駁余地。
這怎麽看,對季也來說都是一局死棋。
克萊爾很擔心陸之淮做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事。
就說他是瞎操心也好吧,他擔心他的長官衝動下後悔。
陸之淮已經徹底醒過來了,目光漸漸清明,睫毛垂著,映出了地上的一抔雪。
他注意到什麽,淡淡看一眼克萊爾,又不感興趣的轉過頭。
他在原地,只是一直抱著季也,捏季也的手指,捏季也的肩膀,微眯著眼。
臉上沒什麽表情,公事公辦的模樣像在檢查丟失的玩具。
……不會吧。太恐怖了。克萊爾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拿槍的手幾乎有些不穩。
他也是身經百戰的副官了,和陸之淮南征北戰打架的這些年,戰場上奇聞異事也見過不少。
風雪季裡,大大小小的基地就像是一個個千姿百態的國家,實力強不強另說,亂七八糟的事一定不少。
克萊爾曾見過南境上演霸道囚寵劇本的基地主。
據說被囚禁那人,本也是以一敵百的雇傭兵,生的風流俊美,瀟灑恣意,結果被神經病纏住,打斷了腿,每天注射鎮定劑,關在地下室折辱。
那個基地被推翻的時候,金發美人衣衫凌亂,雙腿萎縮,身體被綁在高高的鐵架上,滿身是帶血的鞭痕。
那樣的場景,給了當時年輕的克萊爾極大衝擊。
盡管後來這雇傭兵被救出來,裝上了雙腿,還加入了機械軍團,克萊爾對著他,總覺得有點不舒服。
或許在士兵的觀念裡,可以殺,但不可以辱。
克萊爾擰眉,看著把博士抱在懷裡,正一寸一寸捏著對方肩膀,目光專注,一聲不吭的長官,不太讚同的別過頭。
他並不讚同他們軍團長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愛而不得,最後決定把博士製成標本帶在身邊,標本固然乖巧,但是毫無意義。
季也並不知道克萊爾的想法,更不知道對方開始腦補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的注意力在陸之淮身上,感覺對方有些不對。
人造人微微抬頭,雖然看著自己,但眼睛裡始終隔著一層什麽。
就好像……認為自己是假的。
肩膀被輕按著,因為用不上力,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但並不是難受,季也頓一下,也就沒有躲。
他仔細觀察著陸之淮的目光,觀察一會,突然確定了什麽。
季也於是坐直身體,在陸之淮皺著眉,不滿的目光裡,抬手摸了摸他的睫毛。
“是真的。”季也開口,嗓音清明,他的手指停在陸之淮眼周,輕刮一下,輕聲問,“感覺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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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克萊爾終於坐上了基地裡性能最好的裝甲車。
這輛車通體漆黑,泛著流光,性能極好。
因為內部系統與陸之淮本身的程序相連,是風雪季裡一般異種和人類絕不敢靠近的存在。
其實克萊爾原本是沒有機會坐的,因為即使不坐在駕駛位上,在陸之淮的操控下,車輛本也能夠平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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