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的煙花寸寸爆開,熠熠生輝裡, 季也捏一下紀淮因的手臂, 示意他來開車。
紀淮因已經連續開了四個多小時, 雖然沒有表現出疲憊,但喝了好幾口涼透的咖啡。
季也坐在副駕駛位,偏頭看著前方飛速倒退的樹, 修長的手指伸出,輕刮一下紀淮因的脖頸:“淮崽,停一下。”
紀淮因微頓,靠在路邊停了車。
季也打開車門,看到路邊有賣食物的小店, 乾脆過去買了兩杯熱飲, 超市裡的糖炒栗子熱氣騰騰, 季也看著, 買了一包。
他穿著駝色大衣,脖子上是淺格子圍巾,黑發垂在眼睛旁,顯得平靜溫和,買了吃的,越過一路的寒風往回走。
紀淮因立在車旁看他,在季也把食物交給他,彎腰進車門的時候,腰身低垂,摸了摸季也的髮根。
他很少這麽做,兩人相處,大部分時間裡,他都願意把主動權交給季也,即使他是更具侵略性的那個。
季也有些驚訝,回過頭看他,沒說什麽,眼眸微不可查一彎。
車裡彌漫著檸檬茶微甜的氣味。
等車行駛到縣區,秦邊遠已經停了車,蹲在路邊等候。
他穿著羽絨服,嘴裡叼一根煙,車停在身後,眯著眼看遠方,說話間嘴巴裡絲絲冒著白氣。
“怎麽才到啊。”他說,季也過來,他抬手捶了一下季也停在半空中的拳頭,笑起來,“凍死我了。”
“怎麽不去車裡等。”季也笑,伸手借力,把他拉起來。
秦邊遠拍拍褲子,搖了搖手中的煙:“想了,出來抽一根。”
紀淮因站在一旁,與秦邊遠懷裡的狸花貓對視。
各自驅車回家,秦方勇已經在家裡等著。
近些年他年紀愈發大,退居二線,頭上已經生了白發,面容在剛毅中多了些隨和。
年夜飯做了幾條魚,炒了幾個菜,聽說近些年都吃餃子,他提前包了一些,一半魚肉餡,一半豬肉香菇。
季也回來時,他正時不時站門口看,先看到提著東西進來的紀淮因,忍不住笑:“淮因這麽大了,好。”
當年傷痕累累,滿眼警惕的小孩,在這方小院裡扎根,成長的如此出塵絕豔,說不開心是不可能的。
家裡小孩少,他是唯一的長輩,秦方勇從口袋裡掏出鼓鼓的紅包,先塞給紀淮因一個:“你的,先拿好。”
他聲音洪亮,穿透力強,平淡的年無端顯得喜慶。
紀淮因扭頭找季也的影子,季也正在和秦邊遠靠著車說什麽。
嘉南不下雪,空氣濕冷,他的眉眼映在炮竹聲裡,溫暖而平靜。
紀淮因轉頭,說:“謝謝舅舅。”
他接過手裡的紅包,沒有推辭,原本鋒利的眉目柔和些許。
旁人都說紀淮因冷,因為幼年經歷,拒人於千裡之外,卻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家人能讓他完全信任。
季也進門就被舅舅揉了下頭,他二十多歲了,高大的男人還把他當小孩看待,對著他感慨:“阿也也長大了。”
他拿出紅包,頓了頓,眼睛不自覺一沉:“你爸爸媽媽看到了,也會開心。”
當年姐姐姐夫出事,是他遠遠北上,接回了尚且年幼的外甥,這麽多年的撫養,和自己的孩子沒什麽不同,對故人也算交代。
季也感覺到舅舅的低落,彎著眼,在男人的目光中道:“舅舅,我過得很好。”
“對啊。”一看老頭年紀大了,開始煽情,秦邊遠趕緊過來,捶了錘老爹的肩膀,“這可不像你啊,對了,我紅包呢,怎麽沒我的,我可知道你……”
一句年終獎沒說完,秦邊遠被老爹笑著垂了一下,一個鼓鼓的紅包扔他臉上,人還滿臉嫌棄:“滾滾滾!”
秦邊遠美滋滋走了,到客廳夾餃子吃,口中恭維:“那就謝謝我的老父親,哈哈。”
一片歡聲笑語,電視機裡是春晚熱鬧的聲音。
臨近九點,沒有一個人生出困意,飯桌上杯盤精致,一人面前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季也從前生活在北方,吃起來很是習慣,秦邊遠不常吃,咬了一個,覺得對味,吭哧吭哧把頭埋進碗裡。
原本嚴肅的秦方勇都給他整笑了,罵他是不是餓死鬼,季也扶著額頭,笑的肩膀聳動。
紀淮因灰眸輕垂,看看桌那頭的父子倆,再看看身邊的季也,手指垂下,偷偷握住季也的。
他們的事沒有隱瞞,但也沒有公開,這在小縣城未免太過引人矚目。
身邊人只有楊洲知道點,秦邊遠或許也猜出什麽,但從沒有說。
吃過飯,秦邊遠到廚房刷碗,秦方勇累了,早早地回房間休息。
季也換上了睡衣,拖著下巴,坐在客廳裡,紀淮因陪著他,一邊聽即將發行的新歌,一邊等待晚會的最後一秒鍾。
這個時候是需要放鞭炮的,前些年都是秦方勇這個唯一的家長,帶著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
今年都長大了,又齊聚一堂,秦邊遠早早在外面支起架子,等著點火,看屋裡季也和紀淮因依偎在一起,壞心眼的敲玻璃窗。
屋內的兩個人同時看過來,一個眉目清和,一個目光凌厲,說不出的相配。
一月一日零點,秦邊遠親手點燃了這掛三百多響的鞭炮。
劈裡啪啦的聲音炸在夜空,伴隨著漫天火樹銀花,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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