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燭詢問,江以淮並未隱瞞,他微微掀起眼皮,神色平淡,認的十分爽快:“是,等你們選出繼承人,再殺了他。”
他神色冰冷,仿佛只是喝一杯水那樣簡單,季明燭聽出其中的關鍵,挑眉:“什麽意思,你要等我們選出繼承人?”
“你呢,你不想爭?”季明燭抬眸,審視般看著江以淮。
然而青年只是抿唇,黑衣下的身軀修長,藏在夜色裡,他的指骨修長,搭在床沿上,淡聲道:“不想。”
季明燭看著他,低下頭。
他遠遠看著病床上的季也,又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江以淮。
頓一下:“你可以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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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淮身份不便,他曾經叛逃出聯盟,是星際有名的通緝犯,但對季明燭來說,藏一個能救弟弟的人,不是難事。
真正困難的,是對季也的治療。
治療精神力遺失,其實是非常殘酷的一件事,它必須由外來者,進入遺失者的世界,全部的,不留情面的,把對方的世界整個碾碎。
他要強迫的,使被治療的人承認,這不是屬於你的世界。
江以淮讀取了聯盟至今,所有被治療的遺失者的資料。
看到那些因為被強行打碎觀念,身體愈發糟糕的遺失者,他神色冰冷,並不接受。
最後,在季明燭創造的,絕對安全的地下療養院裡,江以淮花費了八十天的時間,與精神構建師們一起,創造出了一個新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由江以淮本身,用自己的精神力,構建出一個更大,更廣闊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他或許不必強行打碎季也,或許可以選擇更溫和的手段,將季也帶入自己的世界裡,逐步引導季也醒來。
這看起來是一種可行的做法。
但構建師站在治療艙前,還是提醒面前看不出情緒的青年:“請您做好準備,要使患者不受損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這樣的先例。”
“不過我們在外面,會盡可能幫助您。”
精神力構建師笑容恬靜,在江以淮進入治療艙的時候,告訴他,“我們會派遣出人工智能輔助您,請您先找到部長閣下。”
“不必擔心,精神力世界雖然龐大無比,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但並不困難,只是……在您找到部長之後。”
“部長他……精神力級別太高了,也太穩定了,一般的事件,很難使他對所處的世界產生懷疑。”
“這需要您采取一些措施,推動他的想法。”
“本身上,現在的世界是由您的精神力構建的,在我們的方案中,每一個世界,都應該能使部長情緒波動,過度悲慘的境遇,能夠讓他產生對世界的真實度產生懷疑。”
“這或許與他的觀念是相反的。”
這時候,沒有人會知道,在接下來的治療裡,會發生怎樣匪夷所思的事。
在江以淮自己的世界裡,他也並不舍得對季也做什麽。
哪怕是傷害他自己。
精神力構建師對此一無所知。
她注視著江以淮,認真道,“在這個過程中,作為世界中心,您需要承擔監控職責,那麽現在,請您選擇,在季也部長的世界中,您要扮演的角色吧。”
相貌美麗的精神力構建師笑容美麗,耐心的注視著江以淮。
作為高級構建師,她能夠感受到季也部長對江以淮的重要性,她當然見也過這樣的情況。
他知道青年為什麽這樣做。
能夠為另一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除了喜歡他,還能是為什麽呢?
她等待著對方說出“親人”,“愛人”,“重要的人”,這樣的字眼。
她並不會感到意外,不必懷疑,在這樣的世界裡,成為所愛人最重要的存在,哪怕是假的,也從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然而許久以後,她聽到面前的年輕人聲線冷淡,對她說:“過路人。”
“過路人?”構建師怔住,她看著眼前軍裝筆挺,神情淡漠的青年。
她很難想象,這個人花費了這麽多,被質疑,被檢測,被防備,甚至有精神力全面死亡的危險。
他千辛萬苦,來到季也部長身邊,提出的要求僅僅是做一個:“過路人。”
構建師的目光裡有不解,有疑惑,她看著江以淮平靜的面容,並不能理解,忍不住想:為什麽?
為什麽?
江以淮眼眸低垂,注視著修複艙中面色蒼白的季也。
他在北江的□□中出生,有一對或許愛他,但更愛子民的父母。
然而就是這樣,那時的他,也沒有能在他們懷抱裡呆上多久。
失去他們後,他被追殺,被搶奪,被輾轉販賣,送到了黑市的手裡。
過於強的天賦是他的災難,在黑市一方為基因人打造的集中營裡,往後數十年,他被實驗,被訓練,被殘酷的擊碎重組。
在新紀元7784年,薩米琅西,在那間暗無天日的集中營裡,有一天,天上突然被裝了一扇小窗,在窗戶裡,他平生第一次見到月亮。
月亮皎白,明亮,掛在天上。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他們集體出走,在荒星打轉,成立雇傭兵團,一群什麽都不懂的基因人,不斷在星域流浪。
他們吃過虧,受過傷,嚴重的時候,筋骨分離,精神力被強大的敵人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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