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差點被口水嗆著。
面對一冷一淡看過來的兩雙眼睛,才乾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儲欽白接著道:“你既然敢得寸進尺,就別說什麽折現歸還。我差不差那點錢另說,就你也就當街詐騙無知老弱那點能力,不如拿錢多買點書,重塑一下三觀和價值體系。”
周聲算是徹底見識了這人嘴有多毒。
時間要是再往回倒退些年,與各國和談的談判桌山不說割地賠款,舌戰群雄的光榮榜上一定能有這人一席之地。
周聲隻好說:“儲先生有需要我的地方,也盡可以提。”
儲欽白看了他兩眼,不知道想起什麽。
最後居然突然妥協,話一轉,點頭淡淡:“既然如此的話。住下吧。”
五點,周聲從容站在了這棟房子二樓的客房裡。
房間面積很大,設施齊全。
打開窗戶就是樓下的泳池,以及花園裡那一叢紅色月季。一場雨過後沒有絲毫凋零跡象,染著晶瑩雨珠灼灼盛開。
穩定的住所是一切的基礎。
哪怕他知道儲欽白的條件也許並不簡單。
但相比起其他的不確定因素,這種明碼標價的方式,他更喜歡。
而且他終於能抽出精力,注意一些別的。
比如手機裡能得到的訊息。
打開聊天軟件,彈出密密麻麻的消息。
最早的要追溯到一年前,只不過大多就在兩個月之後沒了音訊。
而且裡面的消息也是越看越讓人皺眉。
千奇百怪的名字先不提。
內容幾乎離不開吃喝賭這三樣,唯一讓周聲覺得還算欣慰的,就是原主人沒亂搞男女關系。
而且從信息裡面判斷,大多數人一口一個周少,幾乎都拿他當冤大頭。
惹事慫恿他衝在前面,花錢讓他第一個掏。
偏偏原來的周聲就愛聽人吹捧,花錢如流水,對人沒有最基本的判斷。
關系網裡幾乎沒有有用的人和信息。
唯一一個從一年前一直在給他發消息的人,叫許朝。
關鍵是周聲還從和其他人的聊天記錄裡發現,許朝家境不好,之所以讓他跟著自己混,完全是拿這人當樂子耍著人玩兒。
但許朝明顯記著當初周聲給他錢,為他母親治病的恩情。
這種普通家境的人,大抵是沒有渠道得知周聲出事的消息的。但能一年都在發消息問候,可見心性差不到哪裡去。
而且手機拿在手裡一整天。
第一次響起來,來電名字竟然也是這個許朝。
周聲愣了一下,才嘗試著往右邊滑過去。
對面似乎也沒想到電話會被接聽,好幾秒都沒有聲音。
然後才小心翼翼問:“周少?”
周聲嗯了一聲,對面聲音才激動起來。
“真是你啊周少?!你這一年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周聲醒來這麽長時間,遇見過不少人。
如醫生的關懷,小林的好奇,范姐的戒備,以及儲欽白那樣純粹的厭惡。
但他卻是第一次遇見,有人因為他的存在而真切感到由衷的欣喜。
周聲等對面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出了點事,不過現在都好了。還有,不用叫我周少,叫我周聲就可以了。”
對方遲疑:“周……周聲少爺。”
“沒有少爺。”周聲失笑。
笑的時候,周聲又緩緩頓住,想到了一些故人。
總稱呼他為周聲少爺的,是順子。
順子大名周良順,他雖然跟著姓周,但其實並非周家血親。他是小時候被人賣進周家的,從小跟著周聲一起長大。
性子也如他的名字一般,善良、和順,忠誠。
他讀了些書,但沒多少雄心壯志,寧願一輩子待在周家跟著周聲。
周聲十五歲那年,國內已經非常不安穩了。
兩年後母親傾盡全力將他送往英國,三年後回來時,只有順子去接了他。
他常說的話總是:“少爺,周家只剩你了,我答應過夫人要好好照顧你的。”
到死都是這樣。
順子死的時候沒有屍體,聽說是被集體埋進了一個大坑當中。
後來周聲又單獨替他立了一個衣冠塚。
墓碑上寫 ,周家二子周良順之墓。
兄長周聲立。
想到這些,難免晃神。
手機裡許朝的聲音再次傳出來,他說:“不然我跟著徐少他們叫你聲哥好了。你沒事就好,我就想著你當初給了我錢就沒消息,想親口跟你說我媽病好了,特別謝謝你。我媽還說有空請你到家裡吃飯。”說到這裡似乎顧忌什麽,連忙又道:“其實不來也沒關系的,我……”
“好。”周聲截斷他的話,“等我安頓好一定上門叨擾。”
許朝聽起來很高興。
過了兩秒又說:“聲哥,我總覺得你現在說話有點不一樣。”
“是嗎?大概是想通了一些事。”周聲叮囑:“你以後別聯系徐令那些人了。”
許朝立馬道:“早就沒聯系了,自從你不在,他們都不帶我的。”
周聲點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到,就嗯了聲。
此時樓下門口傳來響動。
周聲拿著手機垂眸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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