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沒有回答。
但是他一下子把話題高度拔到這個程度,大家也都不好意思繼續追著不放了。
他把話題引到其他演員身上,就自己下了場。
周聲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就知道剛剛在台上,他就看見了自己。
昏暗的通道口,工作人員早就識趣撤走了。
周聲靠著裡邊,眼帶笑。
儲欽白站在面前,“笑什麽呢?”
“沒想到你對我評價還挺高。”
儲欽白揚眉,“不是一直都很高。”
周聲翻老黃歷,“剛認識那會兒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周聲學他,嘲諷:“拿錢不如多買點書,重塑一下三觀和價值體系。”
儲欽白抬手按了按額角。
悔不當初,“算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刻薄,不知民國先生好。”
周聲扯著他腰間的衣服拉近,抬眼,輕聲:“這位生於新時代,長在紅旗下的儲先生,你也很好。”
“我好嗎?”儲欽白問。
周聲點點頭:“為什麽不?責任與聲望並存,你並沒有出過差錯。”
周聲始終記得臨順縣洪水那次,那一卡車一卡車的捐獻物資。
那是周聲對現代這個行業和圈子其中一部分淺層的認知,他還知道他每年有大筆的錢投進了他母親留下的慈善機構。他姓儲,卻得教養於秦家,有一個滿腹詩書的外公,和善大氣的外祖母。年少時桀驁,即便有個不堪的父親,骨子裡除了狠絕涼薄,卻也有意想不到的刻骨溫柔,執著和耐心。
他不僅僅是娛樂圈偶像影帝儲哥。
他也是那個雨夜撐傘,在英國街頭擁抱,把過去毫不求情撕開,卻又不忘給他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的儲欽白。
儲欽白看了他一會兒,摟著人,調轉了一下位置。
自己靠著牆,捏他手指,轉了個話題問:“怎麽出來了?”
周聲看了看還熱鬧的采訪區,說:“就覺得是兩個人的事,把你一個人丟給媒體,這事兒好像不太地道。”
儲欽白低笑出聲,“這是我的工作。”
“嗯,看出來了,應付自如。”
儲欽白湊近了些許,鼻尖幾乎挨著周聲的鼻尖,“電影不會放完整,差不多只有半個小時,答應我不可以哭。”
周聲眨眨眼,意外,“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哭?”
“怕你觸景生情。”儲欽白說出了其實最不想讓他來的一個理由,“而且范仲青的戲份加得比原始劇本重,怕你想你小舅舅了。”
周聲原本沒有這樣想過。
但是眼下卻差點溺斃在儲欽白的聲音和那種意思裡。
他都不知道,他原來顧慮這麽多。
周聲上前一步,下巴磕在儲欽白肩頭。
儲欽白愣了一下,抬手摸摸他後背,“周先生,我是在給你打預防針,可不是想現在就惹你難受。”
“沒有難受。”周聲抱著他的腰,側頭蹭了蹭他脖頸:“我分得清現實和虛幻。就像我最初和楊導說過的那樣,有了電影這樣的形式,才有重現熒幕的舊人,可演員是演員,仲青是仲青,《浮生夢》複製不了小舅舅的人生,你忘了嗎?這也是你的作品,角色常征,演員名叫儲欽白。”
儲欽白放在他後背的手一頓。
“真這樣想?”
“當然。”周聲說:“為什麽不覺得我是因為你來參加的首映禮?這是你的榮耀時刻,儲哥。”
那天的觀影環節。
周聲坐在前排,看完了三十分鍾的電影。
故事停留在高潮部分,常征前後兩種人生切換的節點。
鏡頭裡的儲欽白絲毫看不出此刻坐在自己身邊,翹著腿,雙手放在膝側的矜貴大影帝模樣。
他是落魄的,頹喪的。
大煙掏空了他的身體,掏掏口袋摸不出一個鋼鏰。
所謂人劇分離,在儲欽白這個粉絲口中演誰都深入人心的人身上,周聲看盡了極致。演員二字,真的是很適合他。
而扮演仲青的演員。
三十分鍾看不出來多少內容,演得很好,代入劇情感也很強。
但周聲其實沒有多少感觸,大概是儲欽白提前預防起了一定效果,而他自己又很清醒,完全不會把角色和自己印象中的小舅舅聯系起來。
周圍有關這個角色的反應都很好。
確實也出彩。
金城小范爺,這個人曾真實存在,無論是因為電影去好奇去深究,不管是有一個人記得還是一百個人記得,周聲就覺得達到了意義。
首映禮結束出來。
天再次下起了小雨。
看著路燈下飄下的雨霧,手在口袋裡摸到了那張小小舊照片。周聲想,細雨如舊,小舅舅的一生活盡了肆意灑脫。他始終相信,他那樣的性子,不管是去到遠方,還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定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一生,都不會覺得留下過遺憾。
身後有大衣披上來。
儲欽白提了提肩頭的衣服,“想什麽?”
“在想。”周聲看著傘沿,“這雨會不會飄進來。”
儲欽白攬了肩,告訴他:“不會。”
周聲揚了揚嘴角。
心想,小舅舅,如你所寫的那樣,我竟然真的遇上了這樣一個人。
周聲原本以為,首映禮結束就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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