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傷口的嘴唇幾次張合,終於說了出來。
“......我很想你。”
風停了, 樹影靜了。
花朵靜悄悄地開了。
連星星都垂落了。
小魅魔這句話的衝擊力甚至比葉伽和阿希洛德兩人聯合打出的魔力暴擊威力還大。
剛剛還像一條瘋狗的西蒙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周身魔力狂暴地傾瀉而出,甚至無法控制身體上魔龍化的跡象,骨翼張開,手指上出現尖利的指甲,在鎖住小魅魔的黃金細鎖鏈上劃出了一道深刻的痕跡。
但是他卻控制著,沒有傷到小魅魔分毫。
時瓏伸出了軟乎乎的指頭, 輕輕地劃過西蒙斯心口處的那道凹凸不平的傷疤,長睫毛扇動了幾下, 緩緩說道:“我......離開長夜王宮之後, 就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西蒙斯渾身猛然一顫, 帶著薄繭的大手握住了時瓏的手掌, 把它按在心口。
小魅魔咬著嘴巴, 垂下眼瞼, 囁嚅著說出後半句話:“但是現在,我好怕你。”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說我、說我浪蕩。”
時瓏抬起眼睫,眼底清澈得像是一塊水晶,裡面盛滿了委屈 :“從來沒有人這麽說過我......”
“吧嗒”一聲,一滴淚水落到了西蒙斯的手背上。
像是一塊石頭投進了心湖。
惡魔是沒有心臟的,在人類心臟的位置是一枚魔核。
但是這一刻,西蒙斯卻突然明白了書中所寫的“心跳怦然”是什麽意思。
西蒙斯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咕咚”一聲,在胸膛中跳動個不停,像是一隻兔子,在不斷地撞上樹樁。
咚咚、咚咚、咚咚。
“我、我,”親王殿下被小魅魔哭得手足無措,毫無剛才的威壓,像個惹女朋友的笨蛋大狗子,張口結舌,“我剛剛氣的上頭了,一時失言,你、你不要在意,我沒有這麽想你,對不起,是我的錯......”
西蒙斯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半天,眼見小魅魔的眼淚越掉越凶,急的伸手去擦小魅魔眼角的淚水。
那一滴滴的淚水像是一顆顆石子砸進了他的心口,把他的“心臟”撐得滿滿的。
心口又酸又痛,甚至比那是被小魅魔刺中一劍還要痛。
西蒙斯笨嘴拙舌:“別哭了,別哭了......你不是想我嗎?我沒死、我會好好對你的,想我、想想我,好不好?”
小魅魔被氣得狠了,連理都不想理他,扭過身子去,隻留一個纖細的背影給他,抽抽搭搭地哭:“你這麽罵我,我才不要想你。”
時瓏的手指摸到了發帶打結的地方,一揪一拉,蝴蝶結松開,蓬松柔軟的長發傾瀉而出,如同一片白色的瀑布,微卷的發絲散落了滿床。
小魅魔氣得把發帶扔到了西蒙斯身上:“我明天就去改嫁給十個男人,再也不想你了!”
“不改嫁、不改嫁!”西蒙斯抓住了那條飄飄蕩蕩的絲質發帶,帶著薄繭的大手籠起了小魅魔綢緞一樣的長發,手忙腳亂地想要複原剛剛那個低馬尾:“梳起來好不好?梳起來好看,我喜歡看你的馬尾辮......”
葉伽說對了,西蒙斯這條精力旺盛的狗果然只會拆家,不會梳頭。
時瓏頭髮上的馬尾辮是阿希洛德梳的,管家大人心細手巧,那個髮型看著簡單,其實裡面心細地把兩綹頭髮編成了麻花辮,混入了長長一束的低馬尾中,尾端綁上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大方又美麗。
現在換成西蒙斯,別說把頭髮梳好了,連小魅魔雪白的長發都被扯下來了幾根,疼的時瓏臉蛋皺成一團。
大狗子手裡落了幾根時瓏的長發,手足無措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會梳頭。”
時瓏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手腕上的黃金鎖鏈:“把這個解開,我自己梳頭髮。”
西蒙斯心裡的那點佔有欲作祟,不想解開鎖鏈:“我叫人進來幫你梳頭髮好不好?”
“叫人進來?!”時瓏眼睛都睜大了,“然後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嗎?”
小魅魔哭完了,現在脾氣上來了,臉都鼓起來了:“那我就再也不束發了。”
“解開,馬上解開!”西蒙斯飛快地妥協了。他在身上找了一圈也沒摸到鑰匙,乾脆直接用尖利的指甲掐住鎖頭,“哢嚓”一聲,生生把牢固的鎖頭捏碎了。
這條親王殿下精心準備的黃金鎖鏈怕是也沒想到,自己剛剛被綁上小魅魔細手腕不到十分鍾就草草收場,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時瓏終於重獲自由,用手掌胡亂地抹了幾下臉蛋。他剛剛哭過,一頭漂亮的長發又被西蒙斯給霍霍了,頭髮亂蓬蓬的,幾綹長發黏在了雪白柔軟的臉蛋上。纖細的手指捋順了凌亂的長發,重新束成了一道低發尾,發梢柔順地垂在被子上。
西蒙斯著迷地看著小魅魔的動作,灰綠色的眼睛裡只能放下一個他。
這麽漂亮的小魅魔,卻願意為他束發、願意為他守貞、願意在心裡想念他。
西蒙斯心頭一漲。
......他的王妃,真的好喜歡他啊。
時瓏梳著頭髮,西蒙斯心裡思緒萬千,兩人一站一坐,就這樣安靜而平和的相處了半晌。
午夜12點的鍾聲悠揚地響徹在王宮交流,主殿的宴會停歇,音樂聲漸漸消散了。
紅月隱沒在雲層裡,吞沒了最後一絲光線。籠骨台明明昧昧,魔息隱隱暗淡,整個長夜王宮都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卷過遊廊的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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