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悼不理他,垂眸肅立,手上一顆顆數著念珠,嘴裡輕聲念誦經文。
雲來大氣不敢喘,等遲悼念完一遍才小心地問道:“大師念的什麽經?”
“《地藏菩薩本願經》”,遲悼表情無悲無喜,平靜說道。
雲來:“……”
救命!大師你這是要超度了我嗎?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遲悼搖了搖頭,緩聲說道:“恕貧僧直言,動手之人並非施主的血親吧?”
雲來一驚,強笑著追問道:“大師為何這麽說?”
“貧僧自小無父無母,雖不曾有幸體會世間親情,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狠毒之父母!”遲悼歎了口氣,望著遠方,神色悲憫:
“倘若施主的雙親看到今天這一幕,想必會極為心痛吧?貧僧只是個出家人,無法減輕他們的痛苦,只能誦經為施主的雙親祈福消災!”
遲悼的一番話,聽得雲來愧疚不已。
雲素月一直告訴他建平侯夫婦死了,他也一直深信不疑,如今想到自己作踐身體會讓他們的在天之靈不得安寧,不由得又是愧疚又是迷茫。
遲悼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規勸道:“聖人有雲,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施主若做不到與那位和解,也該盡量避開。怎可一味放任其下此狠手?”
“大師,我…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雲來對遲悼又敬又愧,偏偏又不能把自己的事如實相告,頓時更是懊惱。
遲悼聞言,立刻冷了態度,甩袖就走:“施主既是心甘情願,貧僧不過一方外之人,又有何置喙的余地?”
“大師留步!”雲來趕緊追上,焦急地問:“大師既已離開寺廟,不知可有落腳的地方?”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棲身?施主不必掛懷!”遲悼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雲來:我有苦衷!
無念:那我走。
第40章 貧僧戒色(4)
看著匾額上“慧僧禪院”四個大字,遲悼站在禪院門口,撣了撣衣擺上的泥點,熨帖地收起油紙傘。
樹林裡傳來微不可查的呼吸聲,聽在遲悼耳中卻清晰可聞。
遲悼心裡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施主跟了貧僧一路,此時還不打算現身嗎?”
下一秒,雲來從樹上飛身而下,有些尷尬地看著無念:“大師,在下並無惡意,只是……”
“施主一路護送,貧僧又怎會不知好歹?”遲悼表情很溫和,自上次不歡而散後,第一次給了雲來好臉色。
雲來頓時覺得心裡吃了蜜一樣甜。
“相識半月,還未來得及正式見禮,實在罪過!”趁遲悼心情好,雲來立刻抓住機會道:“不知大師法號是……”
雲來早知道無念法號,但他就想聽無念親口告訴他,那樣才是正式相交的禮數,這個儀式感對他很重要。
遲悼也清楚這一點,因此並不在意他的明知故問,耐心回答道:“貧僧,無念。”
“無念大師!”雲來鄭重地行了一禮,說出了準備已久的自我介紹:“在下雲來,雲收雨霽的雲,手到擒來的來!”
“雲施主,貧僧有禮了!”
系統嗷嗷叫著舉手:“主人,我舉報!主角他在調戲你!”
遲悼沒好氣地噴它:“淫者見淫,你自己滿腦子黃.色廢料,才會把好好的詞語想歪!”
現實世界,遲悼給了雲來一棒子後,此時也不吝嗇給個甜棗。他主動邀請道:“貧僧往後就在慧僧禪院修行,雲施主無事可來院裡坐坐!”
雲來本就求之不得,只怕無念嫌他煩,聞言立刻喜出望外道:“大師佛法高深,在下一定常來聆聽教誨!”
此後,雲來果然三不五時就過來找無念,二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慧僧禪院曾是一代慧僧道慶的坐化之地,後被其弟子發揚光大,煊赫一時後又重歸寂靜。如今禪院裡除了八九個未受“具足戒”的沙彌僧,只有一個正式的比丘和尚鑒德,他也是禪院的掌院住持。
對於無念的到來,當夠了光杆司令的鑒德非常歡迎,甚至對時不時過來串門的雲來也不覺厭煩。
三人很是過了一段愉快的日子,然後雲來便被雲素月的一封信叫了回去,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和遲悼道別。
雲府。
風塵仆仆的雲來剛剛趕回來,顧不得喝口水歇歇,立刻就去正院拜見雲府的當家人——雲素月。
雲來進門的時候,雲素月正慵懶地斜倚在案上,伸手擺弄著籠子裡的一隻畫眉。雲來不敢多看,緊走幾步倒身下拜。
“兒子拜見母親!”
雲素月見了雲來,立刻擺手讓侍女將籠子撤下去,滿臉笑意地招呼道:“我兒回來了!快坐下,讓為娘看看!”
雲來恭敬地坐了半個屁.股,湊近了讓雲素月仔細打量。
雲素月如今已近四十,由於保養得當,看著隻如三十許人。她的容貌只能稱得上清秀,但精心的妝容配上多年養尊處優養出來的雍容華貴,倒是別有一番貴人的氣度。
她親熱地拉著雲來的手,催促道:“快跟娘說說,你到京城的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
雲來不敢怠慢,立刻將自己這些天的經歷和盤托出。說到遲悼時,他猶豫了一下,隻大略說了是個心善的年輕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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