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胛還受了點傷,染紅了衣袖。
“阿雪,你……”
“師尊,你沒事吧。”季元雪捂著肩膀,起身查看時霧的狀況,見他沒受傷才終於松了口氣。
季元雪又一次救了他。
時霧眼神複雜。
魔尊其實只是衝著自己來的,他為的是當年的舊恨,可這些百年前的事情根本和季元雪沒有絲毫關系。
他剛剛其實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舍下他逃走,可他沒有。
這樣尚未飛升的修為去對上魔尊,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很快,時霧無暇顧及其他,因為他發現小徒弟手中空空如也。
“離水劍呢,離水在哪裡!”
時霧臉色一變。
“師尊,必須用離水刺入陣心才可抵擋魔尊片刻,它沒有入幻境,它——”
“混帳!”
時霧猛然間將小徒弟推開,“你怎可舍棄離水!”
小徒弟訥訥,“對不起師尊。”
不行,魔尊為了破開幻境,一定會碾碎離水劍,他不能看著離水劍被碾碎!
時霧眼底漸漸生出滔天怒意,這還是季元雪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盛怒的臉色。
“師尊,那不過是一柄劍而已,況且,我,我是為了救你……”
“一柄劍……而已。”
時霧緊了緊牙,最終什麽都沒說。
因為季元雪剛剛胡亂的一通告白,他失去了殺死這人最佳的時機。
不該猶豫的。
他心冷心硬多年,怎麽偏生因這小徒弟三兩句話,竟放過那麽絕佳的機會。
真是該死。
“滾開!”
現如今,離水劍也沒了。
不行,即便是要死在鏡淵手裡,他也得帶著那一柄劍。
時霧無暇顧及季元雪,驀然間隻身破開陣眼,握住了陣心的離水。
魔尊原本打算強行破開陣法,可見陣心裡插著的,竟是當年師尊的愛劍,一時間,眼底鎏金的光芒漸漸暗去。
真是沒心肝。
死到臨頭,竟拋棄師尊遺留給他唯一的器物。
只顧著自己逃命。
也罷。
他那樣的人,別說拋棄一件死物。
就是背叛活人,他也不帶一下眨眼的。
不成想,不過片刻,時霧竟從幻陣中躍出,緊緊
握住陣心的離水,竟好似做出一副護著它的模樣。
風裡裹著魔氣,割得時霧的肌膚都發疼。
他法力盡失。
如今在鏡淵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毫無還手之力。
單薄瘦弱的身體在狂風中苦苦支撐,手中緊握這那一柄劍。
天雷已去。
季元雪錯過了這一次飛升。
時霧絕望地看著滿天沉寂,已無紫雷,季元雪再一次錯過了得道飛升的渡劫之雷。
他那徒弟還有下一次飛升的機會。
而他,只怕這回,就要栽在這裡了。
魔尊鏡淵緩緩飛身而下,懸空利於陣法上,俯瞰著時霧。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當年仙魔大戰後,背叛我,可有悔意。”
時霧長睫低垂,任由冰冷得好似要結霜似的雨水將他渾身淋濕。水珠順著他的睫毛一顆顆落在陣心,濺起一陣明光。
那一瞬間,魔尊幾乎以為他哭了。
哭,臨死才知道哭。
有什麽用。
可他的眼神到底還是禁不住軟和些許。當年十年的師兄弟情誼對於時霧而言不值一提,可到底……還是入了他的心。
這是他曾經如珍視寶,在仙魔大戰裡一次又一次護著的師弟啊。
魔尊曾想過千百次,要如何將他虐殺。
可真的到了這一刻。
見到他如此孤苦無依地癱倒在陣心,甚至爬都爬不起來,被雨剿了個濕透的可憐模樣。
不若。
給他個痛快。
“百年前,你背叛仙門。趁我重傷,挖走我的仙元,渡劫飛升。斬殺新魔尊,挖取魔骨隻為進一步增進修為,惹得仙魔爭端不休,這麽多年,你護佑仙門,沽名釣譽。手上沾了多少魔族的血,可你卻步步高升,全然那不知自己錯在哪裡……”
“到了這一步。”
眼底卻一片灰暗,他慢慢抬起手中長鞭,瞄準了時霧的心口,“便是悔恨,也晚了。”
“不悔。”
手握長鞭的手頓住,魔尊臉色驟變,“什麽。”
時霧在即將熄滅的陣法裡,一點點仰起頭。
原來,剛剛低落的不過是雨水。
他根本沒有眼淚。
甚至連眼神,都是麻木不仁的。
“我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曾後悔過。”
“你!”
魔尊眼底的怒意乍現,身後的魔氣滔滔如江浪,在周身翻湧不息。
“好,好一個不曾後悔。”
“你簡直冥頑不靈!”
一道長鞭凌空落下,魔氣並不濃厚,經過控制,恰是鞭尾掃到了時霧的胸口,將他衣襟抽開,人也猛地被長鞭抽倒在地上。
時霧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再一次握住劍柄。
“師兄剛剛怎麽不殺我,難道是,對我心軟了嗎。”
時霧笑了笑,似是無謂,“師兄得師尊真傳,哪怕墮了魔,還是如此優柔寡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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