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霧勉強擠出一點笑意。
“好在,好在靈雲山近來頗有盛名,師尊回來後,也有個落腳處。我,我本就不是適合修仙之人,既然師尊回來,我便將靈雲山……還,還給師尊。”說這話時,他微微低頭,皮膚白皙得幾乎可以看見薄薄一層皮肉下,淡色的血管。
憔悴不堪,卻強打著精神,周全禮數。
聽到這裡。
季元雪才明白過來,這一百年來他苦心孤詣地打理著靈雲山上下,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刻,為了等他回來,讓他看到,仙魔大戰後,靈雲山還是一如從前的模樣。
他承擔著所有的罪孽,鋪好所有的前路,隻願他的師尊乾乾淨淨地回來,過上和從前一般無二的生活。
知道他不聲不響地承受了多少,如今卻還一心隻想要瞞著自己。
獨自吞咽下苦果,掩蓋被狠狠傷害的過往。
季元雪一瞬間肺腑如攪碎一般疼著,眼底一片沉鬱的痛色。
“我替你,解開道侶印。”
手指即將碰到時霧細嫩的脖子時,那人臉色驀然間更加蒼白。
似乎想到什麽極為驚懼的事情,背脊都開始微微發抖。
這點驚懼逃不過季元雪的眼睛,他飛快將時霧摟在懷中,“怎麽了,你別怕,我在這,誰都傷不了你。”
時霧眼睫如蝶翼,不自覺地扇動著。
“師尊可有看到,我,我那道侶的神魂。”
他唇色一點點變淡,昏厥之前被一次次猛烈索要的痛苦仿佛還在近在眼前,被強行忍住,他緩緩閉上眼睛,“叫,叫季元雪。”
他強佔著聚魂燈,只怕是也快要飛升。
他如此憎恨著自己,自然也會遷怒於師尊。
他可以對自己施加如此殘忍的報復,若是,若是他也飛升九天之上,豈非和師尊……
“阿雲。”
季元雪伸出手,將越抖越厲害的時霧攬入懷中,緩緩地撫摸著他的發頂,直到那人漸漸鎮定下來。
“不怕,沒事的。”
他眼神晦暗,“你說的那人,我見過。”
“他死了。”
時霧渾身僵住,一瞬間,眼眶裡竟盈滿了不敢置信的淚水,“當,當真。”
“嗯。”
“我化作形時,看見天雷把他劈死了。”
季元雪擦去他眼角那點珠淚,心頭複雜,面上卻不顯,“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魂魄也不剩。你不必再怕他,他再不能對你做什麽的。”
時霧下意識地攥緊了師尊的衣袖,“我,沒怕的。”口頭上否認,可是,渾身的顫抖漸漸停止,顯然口不對心。
季元雪心中複雜,沉痛又後悔。
他恨不能將時霧腦海中那一段荒唐又痛苦的記憶直接抹去。
也好過這樣讓他承受煎熬。
面上不顯出什麽,隻將他抱得更緊,“阿雲,我知你本性不壞,便是墮魔了,又如何。”
“師尊答應過,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阿雲,別怕。
師尊沒有騙你。
那個只會傷害你,折磨你的季元雪,已經徹徹底底死去——
再也不會回來。
季元雪一下下撫摸著他的背脊,將不久前他親手撕碎的衣服,一片片拚湊回來,替時霧一件件穿上。
見他沉默,聲音微啞。
“如今,是你不要師尊了嗎。
”
“不——”
時霧眼神濕漉漉的,季元雪轉世以來,見過他冷漠,孤高,甚至是破碎求饒的模樣。唯獨沒見過他這般依戀愛慕的眼神。
一時間,簡直要溺死在這一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瞳仁裡。
他心裡有他!
隻一瞬間,靠著道侶印,季元雪便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人的心意。
澎湃,洶湧,甜蜜,又渴求。
季元雪心中又甜又苦,被勾出一片熱血沸騰,連呼吸都亂了。
凝視著那人的眼神越來越暗。
潛意識地克制著,不能接近。
可是。
他不是百年前的他了。
這教他如何克制得住。
他嘗過這個人的味道,他碰過他細膩如雪的肌膚,他還記得二人相擁時極致的痛快,以及瘋狂親吻時深入骨髓的甘甜。
有些東西,一旦嘗過一次,就再難克制。
季元雪眼神明暗閃爍良久,最後還是吻上那人的水潤的唇瓣。
兩情相悅的親吻,比任何甘露都更加清甜,潤澤他早已乾涸的魂魄。
他扶著時霧的臉頰,加深了這個親吻。
將他吻得氣喘籲籲,卻又無比溫柔。
時霧唇色殷紅,因為法力盡失,身子都是軟綿綿的,靠著他緊緊抱著才沒有從床邊上滑落。細窄如蒲柳的腰身緊緊貼著他,二人親近得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季元雪一時情動難抑,吻得那人喘不上氣也不舍得放開,唇齒交纏,緊緊扣住那人的肩胛不斷掠奪。
急促地喘聲中,竟聽見不遠處悶雷陣陣。
一段記憶清晰地,隨著這個吻湧入他的腦海。
百年前。
他臨死前三個月,俯瞰著小徒弟的睡顏,也曾這樣低下頭,將一個溫柔的吻印在時霧的唇上。
抬手間,將此人的情根徹底碾碎。
季元雪猛然睜眼,瞬間清醒過來。
時霧此時已經被被吻得七葷八素,臉頰帶紅,眼神迷蒙又含情,“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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