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體在哪裡, 所以才挖不到。
如果底下埋的是玄隱道祖的仙體呢。
他是不是手腳斷了, 都得刨出來, 奉上神壇,日日拿仙力供養著。
神魂震怒之下, 天空中悶雷陣陣。
時霧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氣勢自上而下壓過來,那股滔天的威懾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他越是挖不到,季元雪越是壓著火。
到最後,二人僵持不過。
還是季元雪眼眶微紅, 手指抬起朝著時霧旁邊兩三米處的位置, 緊了緊牙,給他指明了方向,“就在這個方向。還有三尺。”
有準確方向就好。
三尺。
無妨, 再挖挖,很快就到了。
時霧深吸一口氣, 又開始往下挖, 終於挖到一角殘破的衣料。
頭頂那迫人的威壓驟然減輕。
時霧心頭喜悅,隻感到一陣解脫,魔氣再按捺不住, 和仙法衝撞之下, 竟眼前驀地一黑, 與那半截屍體倒在一處。
只是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季元雪走到他身邊,似乎想要回到那一具身體內。
可是神魂不全,無法附身,而且,這一具青澀的肉體凡胎顯然不足以容下他如此強大的神魂。
季元雪眼神黯淡。
看來,神魂重聚時,天道會為他重塑仙身。
回不去了。
那個凡人季元雪。
是徹徹底底地死在了清雲仙上手中。
連帶著那個單純的,毫無猜忌,一片赤誠的少年愛慕的一顆真心。
徹徹底底地死在了那一日的天雷之下。
“宣清雲。”
季元雪看清了自己的屍體,一瞬間眼眶變得通紅,不遠處破敗的竹屋殘骸似乎還印證著他曾經多麽喜歡過這麽個冷心絕情的人。
只可惜。
一切都是錯付。
“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季元雪將凡塵的屍身容納下,繼而化形,將地上意識迷離的時霧抱起,“你不是想要隱藏魔氣嗎,我成全你。”
……
季元雪說到做到,挖到了屍體,就沒有在靈雲山揭穿他身懷魔氣的事情。
不僅如此。
他甚至隱去了他身上的異樣,封了他的靈脈,帶著他回了仙殿。
時霧在他懷中短暫地感受到了這人在凡塵界地溫柔。
可也只是一刹那。
靈脈徹底封閉,時霧被凍得昏厥過去。
只是沒有想到,所謂的隱藏魔氣,竟用的是這種方法。
仙殿雪色床幔內,時霧緩緩睜開眼睛,竟發覺自己被擺弄成跪在枕上的模樣。床榻一側,擺放著的是兩具身體,一個是昏迷中的他自己,一個是死去多時的季元雪。
這場面太過詭異,饒是時霧也驚了一跳。
他這是神魂出竅了。
時霧看到他的雙手已經被簡單包扎過,因為體內仙氣魔氣衝撞的緣故,季元雪順勢封了他的靈脈,手上給他上了最好的傷藥,疼是不疼,可要完全傷好還得三兩日。
昏迷之中,為了防止他因為不自覺的掙扎,季元雪還將他雙手捆著綁在床頭。
季元
雪的神魂引來一床被褥,將時霧的身體蓋著。同時,將他神魂就困在旁邊。
時霧迷迷糊糊中,便感到一陣強烈的束縛感,似乎有什麽拉扯著他的手腳,分開,纏繞上胳膊和小腿,繼而往上。
季元雪困住他的神魂。甚至都沒靠近他,時霧隻感覺到自己沉在一片彌漫的仙霧中,周圍的一切越發不清晰起來。
“神魂離體的感覺如何,師尊。”
時霧:“……!”
“我回不去那一具身體了。”
季元雪蹲坐在他凡塵界的屍體旁邊,“沒有依托的感覺太難受了,師尊陪陪我,可好。”
如同孩子一般撒嬌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冰冷刺骨。
“你,你!”
“師尊別氣,弟子給你引些魔氣出來。”
說完了,時霧感覺到季元雪的身影縹緲,似有似無。而神魂所依托的那一團霧氣中似乎有什麽啃噬一口他的腳踝。
向來孤傲的時霧,此刻卻連一句反抗的話都說不出。
因為他需要和他結下道侶印的季元雪,通過這種方式,替他暫且驅散魔氣。
季元雪看上去興致也不高。
他甚至隔著一點距離,將法力化作奇異形態沒入那一團裹著時霧神魂的仙霧中,也不知他做了什麽,很快,就聽到時霧發出一聲急促的短叫。
那種實在太過陌生,時霧能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體眉頭微皺,眼角微微濕潤,似乎是想要徹底醒來。
可他醒不過來。
不僅如此,他還得咬牙忍著。
隨著魔氣暫且被壓住。
季元雪嗤笑一聲,“道侶印,總歸是比弟子印有用些,是不是。至少,哪怕身體損毀,還能通過神交的方式,替你壓住魔氣。”
“魔氣……本就是你……嗯……渡給我的……”
時霧的神魂震怒,依稀可見華光。
“師尊在這種時候,還要說這種惹我生氣的話嗎。”
驀然間,霧氣中的那一團仙魂似是不堪受用,徹底蜷縮起來,脖頸都佝僂著。
季元雪恨極了他。
可看著他此刻可憐兮兮,眉眼脆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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