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長久地沉默,似乎呼吸也有些紊亂。
薑成嶺沒有料想到,裴崢竟然知道這麽多。
他果然比念念聰明太多了。
“他怎麽會和我像。”薑成嶺道。
“念念愚昧不堪,難堪大任,要說心狠,心又不夠狠。他有哪一點像我。”
裴崢忽然意識到,秘書為什麽從他戴上眼鏡開始,就露出那種個有些奇怪的目光。
薑成嶺也戴眼鏡。
薑成嶺,也喜歡這樣用中指推眼鏡。
裴崢猛的想要將眼鏡摘下。
“你才和我像啊,小崢。”
轟隆隆,頭頂炸響一片驚雷。
“既然你知道,那我的確……瞞不了你。是的,我的確曾經放棄過你。”
薑成嶺聲音清冽得如同一杯烈酒,“那時候我還年輕。”
“是爸爸錯了。”
“念念他財運好,可他命格貴重,容不得兄弟分運。爸爸收養了他,名下就絕對不能在認別的兒子,所以爸爸才把你交給了裴城叔叔養。小崢,你會原諒爸爸的,對不對。”
裴崢冷峻道,“你曾經想要我死。”
“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是,是爸爸犯糊塗了……小崢,你也窮過,你也被人欺負過。你知道那種滋味的,是不是。”
裴崢目光怔住。
“不被當人看,被欺負也不能還手,你也過過那種日子,不是嗎。一開始,我真的只打算養他五年。”
“我知道他命短,五年就夠了,我只要借他五年財運,就可以改變我當時的窘境。”
“可是。”
“他的財運,真的太強了。爸爸攤子鋪得太開,生意像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那個時候,我不能沒有他……小崢,真的是爸爸錯了。”
“你最後沒有死啊。是不是。所以,你會原諒爸爸的,對不對。”
“你別拿糊弄薑念那套來糊弄我。”
裴崢十分清醒,他不被這些迷魂湯所蠱惑。
他清楚地知道薑成嶺滿口的後悔道歉裡全都夾雜著他的冷血無情。
“如果你還有別的兒子,你根本就不會想起我。”
那邊淺淺地呼吸了兩聲後,溫柔的聲音,漸漸重歸寂靜。
薑成嶺似乎也沒想到,差不多的年紀。
裴崢真的和時霧完全不同。
溫柔的哄勸根本動搖不了他的想法。
他的心,比他想象中更加冷硬。
像他年輕時候。
“裴崢。”
薑成嶺深吸一口氣,“沒有我,你坐得穩這個位置嗎,你想清楚。現在是記恨我的時候嗎,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是血脈至親,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裴城!他只不過養了你幾年,你的感情怎麽就這麽重,這麽深!再怎麽樣,他已經死了!”
“他就是個蠢東西,你這麽記掛他幹什麽!”
“我辛辛苦苦打下的一片江山,都給了你啊,我才是愛你的!他愛你,他給你什麽,他帶著你過的什麽日子,嗯?裴崢,裴崢!我承認我犯過錯,可是小崢,爸爸真的很愛你,爸爸……”
他還敢提裴城。
誰給他的勇氣,竟敢提起這個名字!
“不。”
“你不愛我,你也根本不愛薑念。”
裴崢眼神冷冽,胸口不斷地起伏著,“說什麽愛,你配嗎。”
啪。
裴崢直接將電話掛斷,將那邊破口欲出的怒罵聲直接截斷。
“裴先生……”
“帶著你的遺囑,滾下去。”
裴崢摘下眼鏡,車停了以後,將那東西狠狠砸向車窗外,啪嗒一聲,鏡片碎在夜雨裡。
他捂著額頭,一時間百感交雜。
薑念不是薑成嶺的兒子。
他只是一個被他抱來的,有財運的孩子。
他才是薑成嶺真正的兒子。
“裴總,遺囑的事情……”司機欲言又止。
“先做親子鑒定。”
站在門外的律師認為他只是一時混亂,撐著黑傘正在風雨裡,道,“其實,從剛剛一上車我就想說了。”
“您和年輕時候的薑總真的長得很像,尤其是鼻梁。”
“希望您盡快進行遺囑公證,也盡
快接受您父親的好意,裴……哦不,薑先生。”
裴崢的目光,一點點如刀剜似的抬起。
車門適時被司機關上,將那可怕的視線隔絕在內。
“裴總,現在是先去醫院做親子鑒定,還是。”
裴崢找回一點意識。
對,念念。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要緊的是趕快把念念找回來!
摸了摸腰邊地結婚證,驀然間,想到了這個人,心裡頭憋了許久的那口鬱氣緩緩吐出,指尖竟有些發燙。
他將結婚證小心翼翼摸出來,將上面的水珠一點點擦拭乾淨。
可是還是有些許字跡已經暈開。
結婚證還那麽新。
卻已經被染成一片狼藉。
時霧不是薑成嶺的兒子,他只是一個——被薑成嶺當做工具,養在身邊的孩子。
薑成嶺為了錢。
曾經寧要養子,也不要自己這親兒子。
時至今日,他又要放棄養子,選擇他。
他竟然大言不慚地說這是愛。
不,薑成嶺不愛任何人,他只是愛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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