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霧點點頭。
“好,百年之內,你定當破鏡為天魔。三百年內,你要成為天魔之尊,修煉出一顆無與倫比的魔心。”
少年魔尊微微愣住,“魔心?”
“嗯,你吞下了我蓬萊仙洲的聖草,致使此處,靈氣潰散。”
“可魔族聖草,天地間僅此一枚。”
時霧伸出手,輕輕觸碰著他的心口,“唯有你修煉成天魔之尊,將這顆心臟深埋入蓬萊仙洲地底,才能再一次——煥發此處的生機。”
少年魔尊先是不解,耳後,心臟裡竟怦怦跳動起來。
他反手緊緊捉住那隻抵在他胸膛的,細白的那隻手,竟有些按捺不住激動,“你這是在向我提要求了嗎。”
“什麽。”
“成婚的要求,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是否只要我修成天魔之尊,你便開心了。”
時霧微微愣怔。
良久,他垂眸,咬著下唇,緩緩地點頭。
“好,既然你提出這個要求,那我今日,便不強求帶你走。你要記住,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他將時霧腰邊的那一枚玉佩拿出,十分鄭重地再一次放在他的手心。
時霧眼底盈滿了一點淚光。
這一次,他終於收下那枚玉佩。
魔尊見他終於肯收自己的東西了,喜不自勝,眉梢裡都藏著按捺不住的歡愉。
“那,一言為定。等我破鏡,一定會去找你的。”
少年魔尊想要一飛而起,從蓬萊仙洲的仙魔之瘴的裂隙中飛出。
時霧卻猛地拽住了少年的手。
“不要走那裡。你的魔丹會再次受損。我用傳送陣,送你出去。”
少年嘴角揚起,玩笑道,“如此關心我啊。”
倒是和前幾日的冷淡態度有些不同。
魔尊心情好極了。
“險些忘了,
你是法力強大的仙人,我現在不得輕易動用魔氣,也罷,隻好靠你送我出去了。”
時霧“嗯”了一聲。
在少年看不到的間隙裡,取出腰袢乾坤袋裡最後一枚‘歸元丹’。
霎時間。
澎湃的仙力再一次充沛在他的體內。
此時,五感退化,靈脈盡損的少年魔尊並未覺察出此人的異常,臉上還藏著意氣風發的笑意。
可是,在鏡前看著這一切的魔尊,卻一眼看出不對勁。
怎麽回事。
為什麽這隻鹿的仙元——是碎裂的。
而且是無可遏製地,衰退至極。
好似是靠著什麽強行提起一股仙法,才能再一次布陣。
“雪茸!”
魔尊扶著鏡面,一時間似乎不可置信似的,看著少年嬌柔漂亮的臉頰處,落下兩行清淚。
少年魔尊看不到。
他哭得無聲無息。
“怎麽回事,停下,你快阻止他,他仙元碎了,你看不到嗎!”
“快,快救他啊!”
怎麽……回事。
魔尊的瞳眸漸漸放大,仿佛是看到什麽比仙元碎裂更為可怕的事情。
——他的鹿角。
——哪兒去了。
他仙元已經碎裂成這個樣子,施法怎麽可能不顯原型。
角呢。
角怎麽不見了。
他額前空空蕩蕩一片,為什麽,為什麽會是空的。
怎麽可以,怎麽可能!
“雪茸,停下,你的角呢,你的角在哪裡,快幫他找角啊,他修煉不滿三百年,失去鹿角他會死的!角呢!角哪裡去了……在哪兒……在哪?!”
魔尊猛然一道魔氣擊向鏡面。
那漂亮得如同凡塵初雪,勝過世間萬千華光的仙鹿角。
沒了。
魔尊已經沒有心臟,可是這一刻,巨大的惶恐似乎攪得他五髒六腑全然碎裂,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所以,三百年後的今天。
‘夢盅’無法再追蹤他的靈識。
所以,三界芸芸。
連他也根本探查不出他魂魄的氣息。
因為——
他死在了三百年前,是嗎。
這念頭只是剛起,魔尊喉頭猛地一甜,說不出話來。
佝僂著身軀,竟朝著鏡面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血跡染汙了鏡面,他看不清裡面那人,又顧不上疼,踉蹌著撲上前去拿袖子不停地擦拭。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鏡子裡。
無比熟悉的一幕再次重現!
他記得,他記得這一幕!
這是在他數百年成魔地記憶裡,離開蓬萊仙洲這天,是銘記在骨子裡,最開心的一日。
他從不曾忘記過,甚至連少年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無比清楚。
此後三百年,他曾想象過無數次,他的心上人是用什麽語氣說出這句話,許諾下他們的未來——這支撐著他此後上百年的砥礪修煉,日夜勤勉,分毫不敢懈怠。
這滋味,甜蜜又充實。
只要回想起這一刻,他就充滿著無與倫比的快意。
可他親眼看到。
才知道。
當時的真相,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少年魔尊微微勾起唇角,再一次,在時霧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親吻。
“那說好了,我要娶你的。”
陣法劄扎啟動,少年衣袍獵獵響動。
仙鹿聲音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連眼神都開始渙散,唇角也溢出一縷鮮血,滴落在陣法外的泥土裡,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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