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徐知的外公來了，他歡快地蹦躂上前，讓陸弦別亂跑，陸弦點點頭，過了一陣起身去了天台。

　　大廳逐漸酒味濃鬱，熏得他有點兒昏沉。

　　陸弦抓住護欄，很快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

　　他在心裡輕輕歎氣，知道無論如何都躲不掉。

　　蘇凝月堵在入口位置，盯著陸弦明顯消瘦的背影看了數秒，心底有異樣一閃而過，但跟著語氣重新譏誚起來：“你爸爸很快就要被逼交出大權，你是不是很高興？”

　　陸弦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蘇凝月。

　　“媽，交也是交給老二，再者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是我嗎？”

　　“你別跟我說這些！”蘇凝月面色森冷，她是絕對感性的生物，一旦自己委屈或者不舒服，就會把全部矛頭對準別人，陸弦更是她習以為常的發泄對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尖銳至極：“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接你回來！”

　　陸弦握住欄杆的手骨節發白，半晌後輕笑一聲：“您不是不該接我回來，而是不該生下我，當初我的基因檢測顯示為Omega的時候，你們就該弄死我。”

　　“誰的錯？！”蘇凝月嗓音倏然尖銳：“你如果是Aｌｐｈａ，就不存在這些事了！”

　　這話陸弦已經聽膩了，不管什麽事情，什麽緣由，最後一定是他的錯。

　　陸弦心口鈍痛，他啞聲說：“所以媽媽來，想怎麽樣？”

　　蘇凝月嗤笑：“虧得你還有良心，知道補償。”

　　投資？合作？陸弦心想，但不論什麽他都不會答應，更不會去左右江攬的決策。

　　但蘇凝月久久沒說話，好像這件事似乎也很難讓她啟齒。

　　陸弦心臟莫名一沉，他下意識看向蘇凝月，忽然聽她說：“你弟弟喜歡的人，你就非要爭嗎？”

　　耳畔風聲呼嘯而過，陸弦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當他以為情況已經很糟糕的時候，似乎能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他的親生母親為了他的弟弟，想要奪走他的Aｌｐｈａ。

　　這說出去都像一個黑色幽默。

　　可就這麽荒誕且真實的發生了。

　　“您想讓我……離開江攬？”陸弦一字一句，他很少用這種目光注視蘇凝月，其中有什麽情緒在劇烈焚燒，極為刺目，直接扎進蘇凝月心尖，讓她無端心慌。

　　“因為什麽？因為陸晏安喜歡？”陸弦說著向前兩步。

　　他走的不穩，落腳點卻很重，狀態也不對，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神氣，卻又憑借另一種意志強行支撐，陸弦沒逼過蘇凝月，第一次，他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蘇凝月嚇得後退：“你做什麽？！”

　　“陸晏安想要的我都得給嗎？”陸弦質問：“哪怕搭上我的命您也覺得無所謂？”

　　蘇凝月心慌得愈加厲害，卻仍在嘴硬：“怎麽就要你命了？”

　　“我懷孕了。”陸弦的臉色在月色映襯下一片雪白，“也跟江攬完成了終生標記，他是頂級Aｌｐｈａ，哪怕我摘除腺體也只能適應他一個人的信息素，沒有他，我無法渡過漫長的發情期，也無法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媽您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是要我的命是什麽？”

　　蘇凝月啞口無言，她一心想著陸晏安的委屈，可一旦離開江攬，陸弦什麽下場她心裡很清楚。

　　“還有！”劇烈的情緒起伏讓陸弦心跳加速，跟著是蔓延向四肢的針扎一樣的疼痛，但他卻像是原本孱弱的花朵，忽然破開，露出堅實的果實，顯出一種寸步不讓的決然來，“我不會離開江攬！從此往後，陸晏安休想從我手中拿走一樣東西！”

　　蘇凝月剛剛湧現的愧疚跟著煙消雲散，她似乎格外受不得陸弦反抗，頓時暴跳如雷：“你還有沒有良心？！晏安是你弟弟！”

　　話音剛落一旁的窗簾被大力掀開，陸晏安紅著眼眶大步上前，立刻扶住蘇凝月，一張口眼淚就下來了：“大哥，你別這麽頂撞媽媽，我沒想跟你爭什麽，只要家庭和睦，我大不了委屈一點兒……”

　　“你委屈什麽？”陸弦重新伸手扶住欄杆，冷冷盯著陸晏安：“江攬不喜歡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陸晏安的哭聲戛然而止，寒風吹過，讓人脊髓生涼。

　　他像是被人扯掉面具的鬼怪，似乎下一秒就能原形畢露。

　　但是蘇凝月在，陸晏安還是不敢。

　　“你要是做不到，以後就別回陸家了！”蘇凝月來了一句。

　　陸晏安眼底有隱隱的得意。

　　這樣絕情的話落在陸弦耳中，無端引他發笑，而陸弦也真的笑出聲了，他邊笑邊咳，抓住欄杆的身影也緩緩傾倒，陸弦實在站不住了，身心俱疲莫過於此，他覺得喉嚨處一股鹹腥，沒忍住捂著嘴巴乾嘔了好幾下。

　　血脈親情有時候就是惱人至此，陸弦曾經深深期盼過，所以一點點好就讓他死灰複燃，如何都割舍不掉，可現在一想，何必呢？

　　眼前二人讓他覺得惡心。

　　陸婷歇的話忽然響在耳畔，“大哥，你現在有江攬了，對於陸家的一些執念，能放就放吧。”

　　放下吧……

　　這個念頭真正升起的瞬間，陸弦覺得緊握肺管的那隻大手終於松開，他栽倒在地，像是要將這二十多年、陳舊腐敗的氣息一並呼出。

　　江攬……

　　陸弦在心裡喚道，哥。

　　樓上正在聽林父說話的江攬忽然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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