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王早已坐在古琴之前,輕輕掀開上面的綢布,“正有此意。”
很驚訝的,輪回王的曲子,並不像地府一樣陰冷冷的,反而透著股生機,他的琴聲裡有蟬鳴,有流水,有高山,還有漁夫坐在扁舟上,悠閑自在地垂釣,小魚兒帶起陣陣水花,濺地魚線輕輕搖晃,卻就是不去碰它。
蓐收指尖點在窗欞上,打著拍子,跟著輕輕哼著調子,午後安靜,伴著蟬鳴聲聲,竟如此契合。
輪回王彈得愜意,他側頭看過去,那在天界令眾多仙家聞風喪膽的刑神,此時眉目柔和,帶著笑意,陽光在他的睫毛上刷下一層金色,讓他整個人帶著融融的金光。
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輪回王垂眸,下一瞬,卻聽蓐收帶笑的聲音響起,“輪回,說來,你的功夫不錯,不知可否願意切磋一下?”
雖然用的是疑問的語氣,風聲卻已到了面前,輪回王暗歎一聲,抬手擋住蓐收的筷子。
蓐收眼中戰意勃發,丟給輪回王一根筷子,“來,接劍!”
“好。”輪回王無奈,笑著接過筷子,難得被激起了鬥志。
怕打鬥驚了侍從,兩人便以桌子作為演武場,以筷子為劍,在小小一方桌子上,打得難舍難分。
雖然身法施展不開,卻有種大戰的酣暢,最終,蓐收稍勝半分,筷子尖兒點在了輪回王的手腕。
他揚眉笑道,“是我勝了!得有個彩頭。”
輪回王收起筷子,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正巧外面有走路聲傳來,蓐收便也收了接機再打一場的念頭,他靈巧地跳到窗欞上,沉思幾息,“那就再聽一支曲子?我想聽你前夜彈過的。”
“好。”
蓐收已經跳到了窗外的大樹上,樹葉茂密無比,將蓐收的身形完全遮掩,唯有輕輕晃動的樹葉知道,剛才有人來過。
輪回王雙手輕輕按在琴弦上,袖口微微下垂,露出的手腕如玉如竹。
……
隔天,一架新的古琴就送到了輪回王的房中。
這古琴乃凡間製琴大師所製,價值連城。
敖欽送琴的時候,沒有遮掩隱瞞,所以幾乎整個避暑山莊的人,都知道敖欽是真的寵極了這位,就連皇上都在和皇后商量,若是他們大婚,該送些什麽才好,宰相娶一個男子為妻的例子,之前還從未有過。
也因為敖欽對輪回王實在“寵愛有加”,那躲在暗處的人終於忍不住了,他波動的氣息被蓐收捕捉,當晚,輪回王就趁著夜色,稱有事相商,把敖欽給叫到了房間中——
然後一枕頭拍暈了他。
輪回王放下手中的瓷枕,把人擺在床上,和瓷枕擺在一起,簡直就像是人證物證齊全的案發現場。
蓐收滿臉的不忍直視,然後提出了一個建設性問題,“你把他拍暈了,一會怎麽演?”
輪回王一愣,“演什麽?”
蓐收理所應當地道,“當然是洞房啦,就是話本子裡寫的‘吹滅紅燭,一夜雲雨’。”
輪回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當時你我商議的劇情裡,好像不包括這一段。”
蓐收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我以為你是想加戲——所以你把人叫過來做什麽?”
輪回王道,“刺激在暗處的那人……”
他說著說著閉了嘴,果不其然在蓐收的臉上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輪回王無奈扶額,“總之,等他來便可。”
三人靜靜呆在黑暗中,敖欽暈的乾脆,空余蓐收和輪回王大眼瞪小眼。
“有點黑。”
“他怎麽還沒來。”
“真沉得住氣這小子。”
蓐收從懷裡拿出一塊灶糖,丟進嘴裡,又拿出一塊遞給輪回王,“他是不是怕這是個陷阱?我覺得還是得弄出點聲……”
敖欽悠悠轉醒,後腦還在一陣陣地疼,被打蒙了的他剛支起身子,就被輪回王一瓷枕拍下,可憐敖欽隻發出一聲悶哼,就重新回歸黑暗。
“……音。”
蓐收此時才把余下一字吐出。
他看看被重新規整地放在敖欽身邊的瓷枕,又看看輪回王,從牙縫裡擠出最後的掙扎,“我不是這個意思。”
輪回王看著蓐收,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分外乖巧。
他拿起瓷枕,道,“實在不行,只能再打醒了,敖欽的皮厚好得快,我回頭摘兩朵曼珠沙華送他插花。”
蓐收捂住臉,“你放過敖欽吧,回頭他肯定要從我這敲上幾壇子好酒。”
突然,兩人同時止住話頭,外面有窸窣聲響起。
輪回王和蓐收屏住呼吸,卻聽見那聲音在外面止住,再也不動。
過了片刻,竟然開始向後退去了,顯然是生出了疑心。
這可不行,情急之下,蓐收一拉輪回王,兩人倒在帳中,勾環松開,窗簾落下。
蓐收仗著兩人的陰陽眼,在黑暗中對輪回王使眼色——
快叫!
輪回王接收到蓐收的信號,默默地注視著蓐收:你以為你不會,我就會了嗎?
蓐收為了抓住潛逃罪仙,充分發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清了清嗓子,模仿敖欽的聲音“啊”了一聲。
【怎麽樣?】
蓐收用眼神詢問。
【好極,有種閻羅對月老拋媚眼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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