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程陽升又聞到一股甜味,那是兩個高相容者靠近彼此時才能聞見的味道,專屬於他們兩人。他聞著那股甜味,與生俱來的本能告訴他,這是一個完全相容者。
他們是百分之百相容的人。
自從程陽升發現自己和俞本是高相度的關系後他便持續打著信息素抑製劑來控制自己,而他出事時他的精神力閉塞,信息素也跟著出了問題,因此就算沒有施打抑製劑也沒有關系。接著他清醒了,他又恢復了注射抑製劑的習慣。只是今天不知為什麽,竟然忘了打針,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再次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可奇怪的是,這一回的味道和先前聞到的不同。先前的味道也是甜,但這一回的甜卻又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就像是……
像是以前木木愛吃的牛奶味麵包那般,又香又濃。
以前木木身上也時常有那股味道,那是專屬於木木的味道沒錯。
程陽升的眼神越發迷惘,他走到病床邊看著床上昏睡的那個人。
俞木一直沒有醒來,但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皺著,似乎睡得很不安寧。肉體的創傷使得俞木的精神力又一次紊亂地竄著,不順服的精神力強勁到連程陽升也感受得到。
俞木微微動了下,不適地發出細微的呻吟。程陽升忍不住抓著他的手,試圖讓他安定一些。
過去木木也會做惡夢,那時程陽升便會抓著木木的手,輕輕地揉一揉。他們的感情很深厚,以致於即使是在睡夢中,木木一感受到程陽升的氣息便能放松不少。
正如同現在,他牽起那人的手,那人的眉頭便舒展了些,也不再不安地動著。
……為什麽這麽像?這樣的習慣難道也能用精神力去複製嗎?
程陽升越來越迷惑,不知該放手一搏地相信,或是繼續守著他已死去的木木。
突然間,昏睡的俞木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眼角滑下一滴淚水。
完全相容者間的精神力頻率相同,俞木的精神力竄流得太過強烈,正好與站在他身邊又牽著他的手的程陽升對上,一股腦地流入程陽升的意識雲中。
那是一個畫面。
畫面裡的天空十分陰沈,似乎就要下雨了。
程陽升看見自己跪在墓園裡,抱著木木的棺木失控地大哭著。前方墓碑上的字是新刻的,周遭還站了俞家夫婦與幾個陌生人,正是木木下葬的那一日。
“木木……我要木木……”程陽升站在自己身後看著當時的自己哭得發抖,“你不要走……”
有人想拉開他,但全被他推開了。他完全站不起來,只能爬著更向前一點,死命地抱著棺木不松手,哭喊著:“你們把我一起埋進去,我要陪木木……木木會怕……”
幾滴雨水落下,接著細密的雨水不間斷地從天空上掉下來,一點一滴打在眾人身上。
該下葬了,俞建英按著程陽升給他打了抑製劑,聯合幾個人將他拖離棺材,又其他幾個人趁著此時將俞木的棺木放進挖好的洞中,開始填上泥土。
打過抑製劑的程陽升只是失去力氣,卻絲毫沒有冷靜下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遍了整個墓園。
“木木……我求你們了……讓我一起死……我答應他要一輩子陪著他……”
雨漸漸大了,程陽升的視角離畫面中的自己近了一點,他聽見自己仍哭著:“求求你們……不要把他藏起來……”
視角又近了些,他似乎正在走近自己。那個自己的哭聲越來越小,模糊地哭著:“不要埋太深,木木怕黑……他怕……”
到了最後,那個程陽升再也喊不出來了,只是不停啜泣著。按著他的人都走了,就剩他獨自坐在雨中,哭紅了眼看著愛人的墳墓。
“我怕……木木你不要走……木木……”
程陽升的眼前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他看見那個模糊的影子慢慢向前,抱住那個正不斷啜泣的自己。
是木木,那是木木的樣子……
程陽升看見死去的木木抱著過去的他,神情溫柔地拍著他的背,小聲說著:“我會一直陪著你……陽陽別怕……”
大雨之中,過去的他被死去的愛人安撫著,逐漸停止了哭泣,呆愣地坐在地上打著哭嗝。
“陽陽最乖。”木木的幻影摸了摸他的頭,又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同時自己也滴下眼淚,“我不會走,我會陪著你。”
木木的影子淡了,最後只剩下程陽升看著自己。
畫面終止,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病房,躺在程陽升面前的仍是那個流下眼淚來的人。
程陽升的雙手顫抖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木木下葬的那一日,俞本仍在醫院之中,不可能知道那一天的景象。
更何況方才他所處的那個視角,從頭到尾都注視著過去的那個他。那視角的人最後還走近了他,低下身來安撫了過去的他。
是木木,只有木木才會對他不離不棄,只有木木才會一直看著他。
過多的悲傷衝淡了記憶,這下他又想起來了,那一日他的確感受到了不同,在滂沱大雨之中,他的確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溫暖。
是木木……是木木回來抱著他……
木木說過會一直陪著他,木木真的沒有走。
死時木木的靈魂陪著他,而如今木木活在俞本的身體裡,又一次遵守諾言地回到他的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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