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足足燃到傍晚,大管事永遠都記得那天傍晚天邊的晚霞被映照的通紅一片,火燒雲大朵大朵的出現在遠處,紅彤彤像是這麽些年眾人手裡染上的永遠都洗不乾淨的鮮血,又像是還沒入玉樓前,依然鮮活的心臟。
不是黑的,也不是麻木的。
那天道維放了一把火後,對眾人道:“今兒我一把火將諸位的前程往事付之一炬,從今往後,我玉樓不乾刀口舔血的生意了,你們也可以嘗試站在陽光下,老婆孩子熱炕頭,過正常人該有的日子。
想離開的現在就轉身,天高地闊,咱們一別兩寬!
不想離開的就去找大管事,他知道該如何安置你們!”
說完乾脆離開,絲毫不在意下面人震驚的目光。
可包括樓裡雜役,不入流的新殺手,大大小小幾千人在內,所有人站在卷宗樓前,從正午到日暮,盯著大火從熊熊燃燒到只剩下斷壁殘垣,無人說話,也無人離開。
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裡究竟都想了些什麽。
終究他們無人明白這個樓裡以前的地級頭號殺手,現如今的新樓主,心裡究竟在琢磨什麽。
但一場大火先燒起了他們心裡向往陽光的野心,又隨著火星逐漸熄滅,聞著空氣裡土木燃燒過的灰燼氣息,天光將滅,心頭卻越發清醒。
“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手上是乾淨的,在外面的仇人數不勝數,誰也不知道哪個仇人躲在角落就等著隨時撲上來喝咱們的血呢!
玉樓在,外人畏懼於玉樓的威名,不敢輕易動手,可一旦脫離玉樓,雙拳難敵四手,誰又真的能得個善終呢?
兄弟們決定往後就跟著樓主您過活了,別說是守煙雨樓,您就是叫咱們穿上姐兒的衣服去賣身,咱們也無有不應的,還請您示下!”
行叭,牛不喝水也不強按頭,喜歡煙雨樓,就去煙雨樓好了。
“跟著我就得守我的規矩,煙雨樓不能以做皮肉生意為主,我要高雅,要有格調,樓裡的姑娘們一個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梳洗打扮,總要有個自己擅長的。
那些窮鬼,才疏學淺的草包,見了女人走不動道兒的色鬼,是沒資格進我煙雨樓的。
為此,我可以花費大量金錢,延請名師去培養她們,只要她們肯學,肯用苦功夫,煙雨樓就能把她們捧成整個江南數一數二的才女名妓。
還有,煙雨樓的姑娘們一個個來歷要正,除非她們自願賣身。若是有人在樓裡動手動腳強迫姑娘們,你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昔日玉樓殺手的厲害。
我這麽說你明白嗎?”
大管事:“明白明白!”
明白個屁哦!這他娘的哪裡還是秦樓楚館?分明是給自個兒養了個后宮,環肥燕瘦,千姿百態,溫柔小意,活潑開朗,要啥有啥,還不讓別人碰。
花了大價錢進去的有權有勢的男人們,好不容易瞧上一眼,看得見摸不著,你叫人家圖個啥呀?
就這還掙錢?
娘的,大管事已經能預料到每年情報處要往裡倒貼多少錢了!
算了,誰讓人家是樓主呢,打不過,他說啥是啥唄!
道維一眼就能看出大管事在想什麽,也不多解釋,隻說:“按我說的去辦就成了。”
要說煙雨樓那種地方,讓一群奔著下三路去的男人們,隻安靜坐著欣賞高雅藝術確實不現實。
又不是不讓他們發展別的,可前提是講究一個你情我願。
“男人嘛,人家說的很清楚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不會讓你虧本的!”好歹算是安慰了快要哭出來的大管事一句。
大管事連連點頭:“您說的是,您說的是。”
是個屁哦!以他閱盡千帆的狠辣眼睛看,樓主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童子雞。
這尼瑪的一童子雞,跟他講男女之間那點子事?您猜我會不會信?
信不信的道維不感興趣,他留給大管事的最後一句話是:“玉樓易主之事暫時不要往外透露。”
作為一個給師門掃完墓剛趕回家,對家裡發生的大事一無所知的大少奶奶,道維不知道此刻面對如此雞飛狗跳的場景,他是該表現出震驚多一些?還是迷茫多一些?
這就很乾啊!
事情回到謝夫人預備徹底坑死謝老爺那天,謝老爺確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面對半個江湖人的打量和審視,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確做不了太多。
就很被動。
證據一件件被擺出來,驚動了整個故園住著的客人,大家夥兒紛紛往事發現場趕,看熱鬧的和自詡正義的不知凡幾,這就驚動了被關在院子裡的秋梨花。
秋梨花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當下懵逼了一瞬:“不是,這,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我分明記得,謝老爺和謝夫人後來雖然感情不怎好,但謝夫人可是堂堂縣主,身後有郡王府撐腰,謝老爺在她面前不是裝了一輩子孫子嗎?
現在謝夫人把謝老爺搞死了,寒夜哥哥還怎麽繼承故園的產業,繼承老爺子的醫術?怎麽獨步江湖,成為人人稱讚的陌上君子?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不知情的下人好心提醒道:“夫人確實失心瘋被關在院子裡呢,姨娘您忘了?”
眼下情況緊急,沒有給她太多糾結猶豫的時間,她一咬牙一跺腳:“不行,我得阻止這個瘋婆子繼續發瘋,寒夜哥哥的大好前途不能被她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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