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維瞧著方平一行人匆匆忙忙往明府而去,靠在牆角撓癢癢,過了小半個時辰,問慢悠悠靠近的小滿:“方二家人安置妥當了?”
小滿感慨:“嗯,也算因果報應,龐舟當年搶了方二未婚妻,殺了他未婚妻全家。如今方二親手為那一家老小報了仇,還能叫明大公子有苦難言,嘗一嘗百口莫辯的滋味兒。
老大,您真可怕。”
小叫花子道維曬著太陽哼笑:“人是他收買的,釘子是他釘的,也是他叫方二給龐舟一點教訓。教訓過頭了,關我何事?”
小滿靠他身邊,無奈道:“是,不關您事,您只不過叫方二見了他那可憐的,被折磨成一團爛肉的未婚妻最後一面。”
作者有話說:
第7章 匹夫之怒
方平帶兒子上門請罪,是做好了兒子把命丟在明家準備的。但到底是親生兒子,叫他為了大公子的私心去死,有多少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
便打算做最後一次反抗。
於是在誠懇請罪的同時,將方二直接繞過明夫人,交給了明將軍。
明將軍與方平相交多年,合作無間,了解甚深,當即察覺其中問題,不動聲色按下,暗中讓人重新提審方二。
請了罪,將方水闊丟在明家聽天由命,一身憔悴滄桑的方平回了家,聽聞管家急匆匆匯報方二一家老小被人劫走後,隻以為是大公子所為,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想。
催促管家:“收拾的如何了?叫他們帶上金銀細軟,粗笨物件兒全部丟掉,今晚趁夜走!”
管家猶豫:“老爺,事情真這般嚴重了嗎?那小少爺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方平冷哼:“咱們知曉了大公子往各家安插探子的事情也就罷了,大家心知肚明的把戲,頂多叫大將軍往後疏遠我。
可知曉了大公子叫人暗殺龐舟,意欲栽贓我方家,你知道這事傳出去,底下人會多寒心嗎?為了穩定軍心,這事兒都得爛在肚子裡!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死亡。”
管家一驚:“那小少爺?”
方平咬牙道:“水闊是為咱們爭取最後的離開時間,否則你以為老爺我還能活著從將軍府回來嗎?
放心,不會叫水闊白白犧牲的,我了解大將軍為人,看似豪爽,實則多疑,待方二招供後,他勢必會疑心大公子。
呵,父子相疑,兵家大忌啊!你兒殺我兒,我離間你們父子情,不虧!去收拾吧!”
“相疑?疑什麽?”小滿聽道維分析眼前局勢,不太理解,“明家三位公子是明將軍親自教導大的,感情深厚,上陣父子兵,多少次交托性命,不至於為了龐舟一個外人產生嫌隙吧?”
道維不以為然:“那是父子四人齊心對外,利益一致的前提下,如今方二招供後,你猜明師會不會想——我的好大兒竟瞞著我做了這麽多事?
這是已經發現的,那沒發現的呢?他能不知不覺給城內大半高官家安插探子,那我身邊有沒有他的探子呢?
我還年富力強,他就這般急不可耐,想要做什麽?此事是他一人所為,還是有人同謀?這個同謀又是誰呢?”
這話要不是道維說的,小滿肯定當場用更加激烈的語言反駁了。
“明將軍驍勇,為人出了名的豪爽,即便這名聲中只有兩分真,也不至於把懷疑壓在心裡放大,而不去跟親兒子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道維靠在城牆上懶洋洋翻個身擋住刺眼陽光,哼笑:“權利和人性,在大部分人身上都不能共融,有了權力,守護權利,爭奪權力的同時,就逐漸喪失人性了。
叫人盯著方平那頭,若今晚有人追殺,暗中幫一把,助他們離開白水城。”
小滿不解:“方水闊任由明夫人處置,死活不論,不管其中有何齷齪,方家一力咬牙認了。本來就是明家的問題,不說事後補償方家,他們還能對方家斬盡殺絕?這也太……”
道維突然扯了一個毫不相乾的話題,“好比你現在欠小魚一碗粟米,你會在秋收後第一時間還他,並且真心感激他。
若你欠小魚幾千斤粟米,你咬咬牙,省吃儉用十來年,也能還清這個人情。
若你欠小魚十萬斤粟米,你會想這輩子都還不掉了,乾脆當牛做馬報答他,自己還不完,兒子還,下輩子繼續還。
可若你欠小魚一條命,很多人知道你欠他,所以他家老人孩子能騎在你脖子上拉屎,能指著你妻子兒女鼻子想罵就罵。你又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還他,你待如何?”
小滿臉憋得通紅,半晌沒說出話,道維替他回答了:“你會叫他消失,直至世上再無人知曉你欠他一命為止。”
“升米恩鬥米仇,不外如是。”
小滿自認為見多了人心險惡,但第一次參與到大人物間的爭鬥,對名聲在外的明將軍心存幻想,覺得對方不應該是這種人,畢竟那是白水城所有百姓打從心底裡尊敬的明將軍啊!
但很顯然這次讓他失望了。
當夜親自帶人在城外與明家派去追殺方平家眷的刺客苦苦周旋半夜,若不是後來道維及時出現,他們可能折進去更多人手。
這夜發生的一切,徹底打破了小滿對大人物的所有幻想,他問道維:“哥,是不是在那些大人物眼裡,我們這些小匹夫活該餓死?活該上戰場為他們擋刀劍?活該被他們冤枉後又被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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