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嚇的腿都要軟了。
萬萬沒想到,好端端出來一趟,原以為只是個簡單的傳旨差事,誰成想會聽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回頭說這話之人會是何等下場他們不曉得,反正聽到這番話的他們肯定是沒好結果了。
就恨方才他們手慢,沒捂住二十一皇子的嘴,叫他把話給禿嚕完了。
幾個小太監再也不敢招惹這位瞧著丁點兒不怕死,甚至主動找死的二十一皇子,只能遠遠盯著,叫人快速去太和殿找大太監報信,叫對方拿個主意。
之前聽上書房夫子說這位殿下看破紅塵出家,他們還不信。眼下是信的不能再信了,就這說話方式,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也沒膽子說啊!
大太監能怎麽辦?他聽到後也很震驚啊!就這話,誰敢傳給陛下聽?不想活了?
他可不是生死看淡的二十一皇子!
他站的腳都麻了,太和殿內的氣氛越來越嚴肅,隔著老遠都能明顯感到陛下身上逐漸散發出的不悅氣息。
大太監心裡琢磨,就皇子所到太和殿的距離,一個時辰他這老胳膊老腿都夠走五六趟了,二十一皇子別說走,就是爬,也快爬進太和殿咯。
還不來,這是給誰甩臉子看呢?就這膽子,怕是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沒有!
昔日他可真是小瞧了這位,二十一皇子別看平日悶不吭聲,這一搞,就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他想多拖一刻是一刻,萬一下個瞬間,二十一殿下人就出現了呢?
在這一片壓抑中,皇帝沉聲問大太監:“人怎麽說?”
大太監心裡一個哆嗦,心想該來的躲不過,面上恭恭敬敬:
“陛下,下頭人說,二十一殿下正在做午課,耽擱不得,待他念完剩下的半卷《南華真經》,便立即來見您。”
戰戰兢兢的將二十一皇子的話美化了一番。
當然這話在皇帝聽來,也沒多悅耳就是了,冷哼一聲,扔掉手裡的折子道:
“朕等著。”
皇帝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午膳都因此事少用了許多,大太監知道為甚,沒敢多勸。
就在他擺手叫下頭人將午膳撤下去時,道維姍姍來遲。
見了皇帝也不行跪拜之禮,隨意行了個道家禮,皇帝面色沉沉不出聲,道維也很無所謂的樣子,起身,出聲叫住準備撤膳的宮人:
“先擺著吧,待我吃過了再撤。”
宮人們很為難,面色猶疑。
道維不是個愛為難人的性子,見狀自顧從桌上倒了一杯涼茶,從袖中摸出一個油紙包展開,露出裡面兩個冷掉的白饅頭,喝一口茶,咬一口饅頭,擺手道:
“行了,忙你們的去吧。”
宮人頭垂的更低了。
這麽多年,他們真沒見過頭如此鐵,敢直接騎在陛下脖子上給他老人家臉色瞧的人了。
現場實在太過刺激,不適合他們這些小嘍囉觀看,一個個輕手輕腳離開,將場地留給這對父子盡情發揮。
道維不管旁人怎麽想,他自顧用茶水就饅頭,一口一口填飽肚子。
說實在的,在這皇宮中,只要對皇帝別無所求,對那個位置毫不動心,憑借皇子這個名頭,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皇帝又不是多殘暴的昏君,甚至稱得上一句明君,難道還能因為這點小事就要了親兒子的命?他還想不想要努力了大半輩子保持的好名聲了?想不想百年後青史留名了?
道維還是那句話,情況再差,能比現在還差嗎?
顯然是不能的。
皇帝就眼睜睜瞧著他一口一口啃了整整兩個大白饅頭,喝了兩盞茶水,默不作聲。
身後的大太監心裡第無數次感慨自個兒以前有眼無珠,不識廬山真面,沒瞧出這位才是全大景最有種的皇子殿下!
道維靜靜從懷裡摸出二姐姐親手給他繡的帕子將手擦乾淨,又將油紙包轉身扔進廢紙簍裡。
見皇帝不說話,他索性垂首,闔目,繼續誦經。
皇帝:“……”
大太監:“……”
皇帝終是沒忍住,沉聲開口:“你這是控訴朕虐待親生兒子?”
瞧瞧這身上穿的都是什麽?
料子暗沉無光也就算了,袖口領口都磨出毛邊兒了!腳上那雙鞋更誇張,行走間無意露出的雙腳大拇指直接露在外頭,要不是裡頭還著了一雙灰色布襪和鞋子顏色相似,這一路行來,得叫多少人看到堂堂二十一皇子可憐到只能穿破洞鞋子的地步!
還有午飯的白饅頭是認真嗎?他太和殿最下等的宮人,午飯還有三菜一湯,一暈兩素呢!
道維平靜的睜開眼,看向皇帝的雙眸沒有憤怒也沒有難過,平靜的就似看一個不懂事的大人。
他緩緩開口:
“您是做皇帝的,自然懂得有些事不去看,就可以當不存在。也該懂得,有些事即便看不見,也不意味著不存在。”
他有必要故意給皇帝上眼藥嗎?他的衣裳平日可不就是這般料子製成的?只不過眼下沒有余答應千方百計,拚命維持他的體面,內裡的不堪便一下子被所有人都瞧見罷了。
至於腳上這雙鞋?哦,他正長身體呢,內務府上月送來的時候這鞋已然穿不進去,人家大總管說了,叫他做皇子的大度些,別為難一個可憐的下人。他也懶得計較,直接在腳指頭位置上戳了個洞,勉強穿唄,反正他如今又不怎麽出門,鞋的用處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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