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哭訴:“山子哥還是好的, 跟媳婦兒青梅竹馬,兩人有感情基礎,女方家不願意把姑娘嫁到我們村受苦,可拗不過人姑娘心裡樂意,最後也只能咬牙答應。
像我這樣的就慘了,不出村在老家搞種植,對象談一個黃一個,每年春節前後和附近幾十個村的小夥子排隊去人姑娘家相親,動作稍微慢點,沒打點好媒人,給我把日子往後挪挪,人姑娘一準兒早跑大城市打工去了。哎,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道維同情的拍拍對方肩膀,從床頭櫃塑料袋裡掏出一個大蘋果塞他手裡,安慰道:
“我早上聽村裡大伯說過,大河你種的蘋果是十裡八鄉最好吃的,個頭大,形狀飽滿又圓潤,水分足,味道清甜,要不你先安心搞種植,俗話說大好,栽好梧桐樹,自有鳳凰來,是吧?”
大河無奈的看了道維一眼,面帶苦澀道:
“種的好有什麽用?我原本在外頭打工掙了些錢,聽說村裡要修路,直接通往縣城的路,就帶著錢回來承包了幾百畝土地去種果樹。原想著果樹從栽種到成熟結果,至少得四年,四年的時間,村裡那條路怎麽著也修好了吧?
事實呢?去年的果子因為運不出去,錯過了上市的好時機,村裡土法保存比不上人家冷藏庫裡的新鮮,最後全部便宜處理了,連成本都沒收回。前頭四年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積蓄,借朋友的錢人家仗義,沒催著要,可咱也不能當沒這回事。
今年眼見著蘋果成熟前,那路又沒希望了,說了也不怕你笑話,我原本打算過兩天就去南方打工,我一朋友介紹我進工廠,那活兒磨人,但工資不算少,總不能一把年紀了還讓我爸媽跟在身後操心對吧?”
道維默默點頭表示認可。
新聞上到處都說,鼓勵廣大青年回村創業,實際上在條件更為成熟的城市創業都千難萬難,何況回到要啥沒啥的農村?
這就相當於讓一個一窮二白的人,回一無所有的地方去掙大錢。
道維有時候看到那種新聞,就非常無語。農村要是真能掙著大錢,那還用報紙新聞上天天鼓勵嗎?都不用人說,機靈點的早在農村擠破頭了好嘛!
農村有時候人際關系複雜的程度簡直超出人想象,比方說大河在村裡搞種植,他和農業局關系走的近,在所難免,可有人就會嘀咕了:
“你王大河天天和周老二外甥一起吃飯,見了周老二就跟見了親爹一樣,笑的牙花子都掉了。怎沒見你和我劉老大家三女婿一道兒吃頓飯?都是政府機關上班的,怎的到了你王大河這兒還區別對待了?是瞧不起我劉老大呢?”
在背後嘀咕多了,被人聽見,一來二去,傳言就變了味兒,說什麽的都有。
天地良心,王大河一種樹的,請人家檔案室上班兒的吃飯說啥呀?
村裡人可不管那麽多,那誰和那誰都是吃公家飯的,你區別對待他們是事實吧?村裡人能從裡頭琢磨出一百種理由來私下嚼咕,最後非得叫那個在檔案室上班的把王大河記恨上才罷休。
道維見他一個大小夥子縮在醫院的小板凳上實在可憐,又啃了一口蘋果,對味道非常滿意,於是安慰對方:
“雖然我不記得以前吃的蘋果是啥味兒了,但你家這蘋果是真對我胃口,以後吃不著確實可惜。這樣吧,回頭我找到家人,要是我家真像我推測的那樣,家境富裕,我就讓家裡用個人名義幫你們村修一條通往鎮上的路。”
大河人都傻了,大概是人生頭一回親眼見到現實版霸總的那種感受吧。從沒想過會有人因為想吃一口他種的蘋果,就為他們村修一條路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突然有一種被霸總包養的幸福感是怎麽回事?
大河當即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做祈禱狀,大聲許願:
“希望小兄弟你快點找到家人!希望小兄弟你家大富大貴!並且一直大富大貴!”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大河真能當場給路過的各路神仙磕一個!
就在他大聲吟唱完最後一個字時,病房的門從外面打開,先進來一溜兒六個穿黑西服帶墨鏡和電視劇上演的一模一樣的保鏢分列兩排,把病房擠的滿滿當當,然後一個身板兒筆挺,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在所有人矚目下一路走到道維病床前。
對上雙眼迷茫的道維,激動道:“小維,終於找到你了,父親在家都快急死了!”
聽這語氣,來人一定是道維那個隻比他大兩歲的小叔了。
見道維沒說話,來人握住他的手激動道:
“警方已經將你的消息都跟我說了,你別怕,失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父親已經為你聯系了國內外最先進的腦科專家,等你回了雲城,馬上就能接受最先進的治療,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道維也很激動的回握住他的手道:
“就算想不起來又有什麽關系?我這麽聰明,大不了重新認識一下唄,我只是想不起來一些事情,又不是連最基本的常事都忘了,相信依照我的能力,很快全都能搞定!”
旁邊大河跟山子用比他們兩更激動的聲音大聲道:
“原來你家真的很有錢,這下好了,我們的蘋果有救了!感謝上帝如來佛祖!”
一向沉穩寡言的周晚,神色難得詭異的沉默了一瞬。
比周晚更沉默的,是周家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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