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價還是上別人家去瞧瞧吧,回頭要是覺得還是咱家的東西好,三天內衣服我都給你留著,但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可就不是現在這個價了!”
一般情況下,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顧客心理防線就該松動了,經過再三猶豫,老板從旁再說些好話,基本上錢就掏出去了。
但道維是誰,一眼能瞧出這些玩意兒成本幾何,老板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
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老板見狀,眼睛一眨,跟在後頭開口:
“我看大哥你是真心喜歡,挑了半天也挺不容易,這年頭對女兒這麽好,能給女兒買這麽多衣服的也不常見,我家裡就有兩閨女,看見你這樣就想起自家閨女了,這樣吧,三百八,你全拿走,要不然衣服擱我這兒天天放著,閨女又不在身邊,我瞅著心裡怪難受。”
道維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老板追出來,喊道:
“三百!三百還不成嗎?大哥你這性子是隨了誰,這倔勁兒,我可真服了!”
道維腳步一頓,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老板見狀,又追了兩步,繼續道:
“哎喲我可真是服了,兩百,兩百,你給我回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道維轉身,站在原地,堅定道:“一百六十五。”
見老板還想說什麽,直言:
“只有這麽多錢,不賣就算了。”
老板一噎,做出一副十分肉痛樣兒,過來攬著道維肩膀往店裡走,絮絮叨叨:
“成成成,看在大哥你真心要買的份兒上,今兒我就做一回賠本兒生意,一百六十五就一百六十五,咱可提前說好了,這價錢大哥你甭往外說,免得人人都來我這兒鬧騰,回頭穿了好看,介紹你鄰居親戚來我這兒買,我給打折!”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道維拿了滿滿一大包衣服,又返回樓下買鞋。
此時臨近中午,喜歡逛街的女人小孩們基本上都回家了,不再擠破腳後跟,道維沒猶豫,在他一早看好的攤位上買了四雙白球鞋。
這年頭小孩子尤其是學生中間,非常流行一種白球鞋,女生是淺口,中間有條蕾絲花邊帶子,男生是系帶的,簡直是少先隊員們紅領巾的標配。
這老板專做學生生意,價格上沒多少出入,見道維錢給的爽快,還送了他四雙白色襪子,提到小腿肚上襪口帶花邊兒的那種。
簡直把當下的流行值加滿了。
買好了這些不算,道維還得去買米面糧油。
不用想都知道,家裡早斷頓了,孩子們肯定是在村人的照顧下才能過兩個多月。他回去總不能和孩子們一樣,靠村人接濟過活吧?
但是有一說一,走到糧油店道維才想起來,這年頭的米面袋子那是真實在,壓根兒沒有後世超市的那種五斤十斤小袋子,也沒有散稱這種說法,直接就是一大袋子起步,少說九十多斤,接近一百斤。
還沒有送貨□□,這要一袋子扛回去,怕是夠嗆。
道維直接傻眼。
也是這會兒他才想起來,如今的農民,基本上是不從糧油店買米面的,家家戶戶自給自足。沒有小麥的人家,會用自家的玉米,大豆,胡麻,水稻,和旁人按照當季的價格兌換。
自家種的小麥,在場上曬乾,選個晴朗的好天氣,先在大鍋裡用粗篩子淘洗,再用細篩子淘洗,如此三四遍,確保裡頭沒有一粒雜質,然後在院子裡鋪上乾淨床單,淘洗乾淨的麥子全部晾在床單上曬乾,曬滿一院子,夠一家人吃一整年。
用牛車拉去鄉鎮唯一一家有磨麥子機器的廠裡,將麥子磨成麵粉。
或許後世很少有孩子聽過麵粉還有“黑面”和“白面”的區別,但在眼下其實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之所以有黑面的出現,是因為麥子磨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白色的麵粉和灰麻色的麥皮,也就是麥麩。
麥麩放在後世一般都是喂豬喂牛的飼料。
但這時候經濟條件有限,為了節省糧食,初級麥麩還不是特別粗糙,口感也勉強還行,就被磨碎了當麵粉吃。顏色暗淡,價格便宜,是很多人的首選,此時的“黑面饃饃”說的便是這個。
想通這些,道維歇了買米面的心思,轉身去百貨商店裁了幾尺黑布,是村裡大嬸們做鞋子時常用來縫鞋邊兒的,結實又耐髒,很受歡迎。要了五斤白糖和三兩散茶,以及十斤雞蛋。
白糖和散茶,是家裡來客人時招待人的硬通貨,雞蛋是探親訪友的硬通貨,不管生孩子坐月子還是缺胳膊斷腿兒,去探望時拿雞蛋就對了。
有了這些東西,道維又各色調料都買了點兒,塑料袋包起來,花花綠綠的水果硬糖,大白兔奶糖,原味花生都稱了點兒,裝起來又是一包,齊活兒!徑直去糖水鎮前往鹽水村的路口等車。
村裡有輛公共農用拖拉機,農忙時下地,農閑時每月前往鎮上一次幫大家統一采買生活用品,算日子正好是今天,道維能搭個順風車。
自然,有搭順風車想法的不止道維一人,拖拉機突突突靠近時,道維就瞧見車廂兩側的沿兒上坐了滿滿兩排人,正扯著嗓子侃大山,好不熱鬧。
等他招手,拖拉機停下時,才瞧見車廂裡塞滿了大包小包,特亮眼的紅色棉被,紅色搪瓷盆兒,紅色暖水瓶兒佔據了半壁江山,一瞧就是有人家辦喜事。零零碎碎的外地菜,香胰子,菜刀,將車廂擠的無處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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