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居住過一個月的小區從來沒帶給他過類似家中的安全感,如今邁進來,更是深覺膽戰心驚。
身下的傷口才好過沒多久,現在就讓他與罪魁禍首正面對上,實在讓人慫到不行。他甚至想直接拖著箱子轉身跑掉,可遺書還在家裡,別的可以不顧,如果丟掉那個,恐怕就要一輩子生活在這個操蛋的世界了。
因此他硬著頭皮,安慰自己只是回去一趟,拿了遺書接著走人。
電梯裡有人,張林許摁下了上樓鍵默默等待,內心的焦慮無以言表,時不時左顧右盼。
紅色數碼數字升到頂端,開始下降,一層、兩層……
眼看馬上快到了一樓,張林許手心攥出了不少的汗,右腳尖微翹,準備門開了往裡走。
——這時,一隻手從他背後伸了出來。
張林許瞬間頭皮都炸了!
他扭身就想避開,手中的行李箱都差點揮出去,可那隻手的目標似乎不在他身上的某個部位,而是他的嘴,直接一把握住了他的後脖頸。
熟悉的、滾燙的溫度,讓張林許恐懼的有一瞬間的失神,緊接著男人的另一隻手也攀了上來,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往樓梯間裡拖。
他奮力掙扎,整個人都瘋了,嗚嗚說不出話來,卻還是被拖了進去。
與此同時,電梯的門開了。
走出來四、五個人,有男有女,其中男人架著兩台攝影機,他們穿著普通,唯一特別的是胸前都掛著個吊牌,好像哪裡的工作人員。
其中一個女人攔住了帶路的人,問:“哎,你確定我們換個地方就能劫到葉秋明嗎?”
“你當他傻呀,風口浪尖上還敢回這裡。”男人頭也沒回,“如果別的地方劫不到,那我們再回這裡也不遲,看看門前蹲點的那些人吧,就算他真的回來了,我們也拿不到一手消息,不如碰碰運氣……”
一群人漸行漸遠,聲音也漸漸聽不真切了。
捂在嘴上的手一下子松開,張林許大口喘氣,嚇得腿直發軟,哆嗦著回身一看。
果真是顧少時。
他扶住牆,防備的盯住他,留意了下四周的出口,準備隨時與他展開賽跑運動。
“你想幹什麽?”
顧少時向前一步,朝他逼近,眼中低沉的看不清情緒,喉結動了動,充滿磁性的聲音嗡嗡傳入耳畔,“我頭一次見膽子像你這麽大的藝人。”
張林許腦中回想起剛才那幾個人說的話,還有剛下飛機時微博推送的內容,心中立刻明白了過來,一時心虛,沉默不語。
他顫抖的鴉睫就在顧少時的面前,白淨的臉蛋因為剛才的動作而染上一層薄紅,胸膛急促的起伏,抬起眼簾,眼中似乎蒙上了水光,恍然間竟然是帶著些許情愫的。
顧少時看著入了神,耳邊回蕩著前不久混亂的那個夜晚那一聲聲破碎的求饒,身下人涕淚縱橫的小臉與面前人重合在了一起。忍不住微微傾身,緊張地呼吸都屏住。
張林許立刻受驚般瑟縮了下,瞪大了眼睛,青蔥十指後貼在牆上。
——他原本應該停下的。
可最終還是沒忍住。
一隻手捏住了張林許的下巴,用一種珍而重之的力度、小心翼翼地將嘴唇貼了過去。
那是一個充滿鹹澀、輕柔地、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彼此濕熱的唇瓣一觸即分,鼻尖呼出的熱氣交織在一起,帶來無盡的旖旎,顧少時微微退開,深邃的眼廓滿是溫柔。
張林許則是徹底呆住了。
“葉秋明……”顧少時輕柔地喚道。
他猛地一把推開他,神色帶了幾分倉皇,慘白了一張臉,指著面前的人張了張嘴,啞了般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少時握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余成漓呢?”
張林許看他強作平靜,實際握著他的手正在漸漸收緊,眼中受傷的神色是那麽顯而易見,就好像那表面上情緒只是一層一戳便破了的玻璃,脆弱到不堪一擊。
他的人生中能有個男人對他露出這種表情,也絕對算是破天荒頭一遭。
顧少時咬牙,看張林許沉默不語,戾氣又緩緩的從內心深處湧了出來。他不情願地松開了手,強製自己不再有任何動作,“好,我明白了。”
“我應該不用對你說抱歉吧?”張林許語氣中還是帶著幾分諷刺,“好像我對不起你一樣。”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顧少時僵硬地站著,“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余成漓根本不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麽多。”
張林許輕笑,“我已經明白了。”
“那你還——我哪裡比不上他?”
“你們哪裡能放在一起比較呢?”張林許拉住行李箱,打開樓梯間的門看了看,外邊零零散散的,沒有多少人,擺擺手,“走了。”
他慢慢從門縫中鑽了出去,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滑動發出清晰的聲響,空曠的樓梯間回蕩著這個聲音,最後門“吱呀”一聲,也從顧少時的面前合上了。
他通紅了一雙眼,死死盯著那個已經不見了的背影。修長筆挺的西裝似乎猶帶著那個人的氣息。他們在不久前曾近在咫尺的貼在一起,互換呼吸,只差一點,他就沒忍住要將那人按在地上——狠狠再操上一頓了。
……
張林許從小區脫身時,那裡已經聚了起碼得有一個班級的記者,或是幾人合作,或是隻身一人扛著個相機,只等拍到葉秋明現狀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