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幾人面色很是難看。
他們平日裡和司祁相處不多,不清楚司祁到底是個什麽性格, 印象裡這就是個膽怯無能的廢物……
可看司祁現在這幅毫無畏懼,口齒伶俐的模樣, 他怎麽也不應該是之前那副模樣。
是被他們逼急了嗎?所以才會破罐破摔的說出這種話?
可就司祁目前這態度, 也不像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才會如此。他說話條理清晰,還早早就知道了實情,怎麽看, 也不像是那種膽小如鼠, 任人拿捏的樣子。
難不成, 他之前那些年, 真就是裝的?
竟然裝得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表演, 這心機也太可怕了!
有人強裝鎮定的詢問:“你如果知道我們想對你做什麽, 為什麽還回來,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安心留在這裡?這根本說不通!”
司祁聳了聳肩:“還不是因為我年輕氣盛,喜歡幻想,自以為能等到你們回心轉意的那天,能擁有幾位家人……可是既然撕破臉皮了,那就都別裝了吧!你們這種想要我命的家人, 我可不敢要。”
一邊說, 他一邊擼起兩邊的袖子,露出兩根遍布刀痕的手臂。
蓮藕一般細瘦的, 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斷的胳膊上, 密密麻麻布滿了劃痕。
那或凸起或凹陷的醜陋刀疤, 光看著都叫人頭皮發麻。
任誰看見了這樣的手臂,都能想象的出這具身體曾經經歷過什麽樣的遭遇。
“三年時間,一百五十道刀痕,一百五十碗血液。”司祁冷漠的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一樣,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一百五十多次,你們一次都沒有後悔過自己當初的決定。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你們卻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當牲畜看待,屠殺宰割烹飪入腹,毫無半點愧疚,連畜生都不如。”
周圍下人面上盡皆露出抓狂之色——聽到了今天這些話,他們還有活路嗎?!
他們不後悔自己這些年坐看主家這般對待面前這個少年,哪怕個別人心裡隱隱約約從家主口中意識到這個少年藥人注定會為了小少爺去死,他們也毫不心疼,別人的命哪裡有自己的工作重要?
可此刻想到自己會因為面前這人下場淒慘,甚至是為此償命,他們簡直恨死了司祁,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說這種話,老老實實的閉嘴,等著去死不行嗎?!
沒有人因為司祁的話覺得心生愧疚,包括站在司祁面前堵住他去路的將軍一家。
這個府邸裡的人全都瘋魔了,或者說在這個時代,高門大戶就是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無權無勢沒能力的人,什麽時候因為上位者的一句話死掉了十分尋常。
將軍夫人聽不進去司祁的嘲諷,倒是聽出司祁話語中排斥抗拒,甚至是想走的意思,神色變得無比猙獰,怒聲質問:“你想做什麽?你要走?你不準走!你是我生下來的骨肉,你欠我一條命!你就該為我去死!你這畜生可知什麽是孝道,我即便是當場打死了你,官府都不會責怪我半分!因為你是我生的!”
司祁一臉古怪的看著這個女人,“你腦子沒問題吧?這種話都能說的出口。你覺著我會因為你是我生母就心甘情願為你去死嗎?我又不像你一樣腦子不清醒,偏心偏到是非不分。哪怕你現在當場死在我眼前,我都不會多為你眨一下眼。”
將軍夫人何曾被人這般不客氣過,一張臉氣到通紅,死死護著懷中的寶貝兒子,嘴裡不停的重複:“不行,我不允許!你必須救我的玉兒,你必須救他!!!”
司祁看了一眼躲在母親懷中,小貓一般哭得格外可憐的小家夥,有意捉弄的笑著說:“我怎麽救他?用我的命救他?你們不都說這孩子單純善良,不諳世事,現在我都說了他每周吃下的藥丸都是用我的鮮血煉製而成,他想活下去我就必須要死,你覺得你們那麽純潔無辜的孩子,會同意你們這麽做嗎?”
眾人心中一驚,齊齊看向女人懷裡的孩子。
那孩子一臉脆弱,面色蒼白的仿佛就要暈倒過去——暈過去了,就不用回答這個為難人的問題了。
眾人看孩子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怒從心頭起,齊刷刷的指著司祁斥罵:“你給我閉嘴!你怎麽忍心這般逼迫他,你真是心腸歹毒!”
司祁覺得好笑,他也的確是哈哈哈捧腹笑出了聲。手裡拿著的剪刀一抖一抖的,看得那群人敢怒不敢言,深怕司祁又拿自己的性命威脅他們。
司祁笑夠了,直起腰對他們說:“其實不用我的鮮血,你們也有其他選擇啊。反正只要是將軍府直系親屬的血就能練成藥丸,那麽用你們的血也可以啊。或者你們把這個一心寵愛弟弟的大哥殺了,也能起到和我一樣的效果不是嗎?”
那位本還在怒目瞪視司祁的青年表情一僵,注意到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臉上竟露出惶然之色。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司祁,又看了一眼他的父母。
將軍與將軍夫人同樣回看了兒子一眼,臉上複雜神色一閃而過。
青年注意到父母的表情,不知怎麽有些慌張,脫口而出的喊了起來:“不然你們重新生一個孩子?”
現場刹那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司祁都給這人的奇思妙想驚呆了,忍不住放下剪刀鼓起掌來:“厲害,厲害,你們可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一個不成,再生一個,把自己的子宮當煉丹爐,把生的孩子當可食用的滋補品。將軍夫人,您這肚子太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