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鍾麟做錯了事,鍾家也是覺得臉上無光,所以才會把消息給瞞下來吧。”
眾人尚且在猜測鍾麟手腕上的那條劃痕究竟是怎麽沒回事,鍾麟卻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他把酒倒上,舉起剛到的那隻酒杯,對沈長思道:“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家裡反省。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有什麽好為自己辯解的。長思,我為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向你道歉。對不起。這酒,你不管是喝下,還是往我身上潑,都隨你!”
鍾麟這一舉動,是在場的賓客所沒有想到的。
不管這幾年鍾家是不是在走下坡,總歸在圈子裡也攢了不少人脈。大家也都知道以前鍾麟跟沈長思走得近,玩得好,兩家又是世交,加上鍾麟手腕上的條觸目驚心的傷痕,瞧著怪可憐的,就有人出面當和事佬,勸說沈長思 。
“長思,既然鍾麟都跟你負荊請罪來了,那你就原諒他吧。你跟鍾麟從小玩到大,為了一個裴慕之搞成這樣,沒必要。既然鍾麟都知道錯了,也跟你認錯了,不如你就喝下他這杯酒 ?一笑泯恩仇得了。”
“是啊,說到底,也不是什麽深仇大恨。”
“是這個理,長思,今天這種場合,事情不好鬧大。你就先喝下他這杯酒,其他的,你們私底下再說?”
“是啊。是啊,長思,不如你就先喝下吧。我看鍾麟也知道錯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鍾麟是有錯,不過這錯應該也不全在鍾麟吧?可能是那個裴慕之主動的呢?”
“長思,差不多得了。男人們,就大氣一點,大度一點。你也不想把人往死裡逼吧?”
勸說的話漸漸走了樣,仿佛沈長思要是不喝下這杯酒,他這個受害者也便成了加害者。
沈長思的心臟隱隱抽疼,他的耳朵更是嗡嗡地響。
沈長思眉眼冷沉,沈公子之前也遭遇過這樣類似的事情嗎,所以這副身子才會對這些言論反應這般大?
這一次次的,沈長思多少也摸出這身子發病的規律了。表面上好像是毫無征兆,但似乎,處處都同沈公子在意的人有關。比如裴慕之,比如沈公子的父母,再比如,這個鍾麟。
沈長思也總算明白了,鍾麟打得到底是什麽主意。不是僅僅只是賣慘,還想要借著輿論,逼他原諒的意思。
可能是才經歷了方才那一遭,沈長思竟然覺得,心臟這種抽疼的程度,倒也尚可。
沈長思忍著胸口的巨疼,越過陸遠涉,往前走了一步。
他從鍾麟手中,把酒給接了過去。
鍾麟睫毛輕顫著,閉上了眼。
…
預期當中的狼狽並沒有到來。
鍾麟一臉愕然地睜開眼,對上沈長思彤紅的眼眶。
鍾麟一怔,他心中頓時警鈴大響。
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只要是對上長思的眼睛,就總是有一種後背發毛的感覺。
沈長思往後退了一步,當著眾賓客,以及鍾麟這個當事人的面,他彤紅著眼,把酒潑在了他身前一圈的地上。
什麽時候,人們才會往地上潑酒?往往是清明祭祖的時候,或者是去給親朋掃墓的時候。
總歸,不是給活人喝的。
沈長思這一波舉動,可以說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鍾麟瞬間變卻了臉色。
秀啊!
嶽詩詩睜大了眼睛。她離得近,可以說是最佳吃瓜席位。
長思哥這一波操作可太秀了,!知三當三,就該給這種人一個狠狠的教訓!
在場的賓客們可不這麽想。
“這,長思會不會太過分了啊?就算是不原諒,也不用這麽侮辱人啊。”
“這是一點情分也不講啊!”
“是啊!這也太過了!這跟咒人去死有什麽區別啊?”
“過分麽?我怎麽覺得挺解氣的?”
在議論的幾位賓客轉過頭,心想什麽人啊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呢。這一轉頭,一看是榮絨,頓時啞火了。
圈內誰不知道這位脾氣出了名的大,是一個誰都敢嗆的主。
榮絨跟沈長思在幾次私宴上見過幾回,他自認為像是他哥還有簡逸脾氣都算是好的,可這位沈家大少爺的脾氣,竟然比他哥跟簡逸還好,是真沒見他跟誰紅過臉,性格更是一逗就容易臉紅害羞,笑起來又好看又軟。
榮絨不放心,跟他哥說了一聲之後,就特意過來看看,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榮絨注視著長思的方向,他的唇角彎起,現在看來,長思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
…
杯中的最後一滴酒低落,沒入同樣猩紅的地毯。
沈長思握著杯腳的骨節用力至泛白,他此時似乎處於極度激動的情緒當中,以至於握著酒杯的那隻手,都在發抖。
“我永遠沒有辦法原諒,你跟慕之兩個人,在我本來應該最幸福的那一天,兩個人聯合一起,親手往我胸口上捅了一刀。你以為,那一杯是敬給你的麽?你錯了,那一杯,是敬我自己。鍾麟,是你跟裴慕之,你們兩個人一起,聯手埋葬了我。”
鍾麟臉色煞白。
不是他忽然良心發現,被沈長思所說的話觸動,而是沈長思這一連串的舉動,已然全然打亂他的計劃。
在鍾麟的預想當中,以長思的性格,就算是長思不肯原諒他,也不會拿酒潑他。基於長思性格跟以前變了許多,鍾麟來之前,也已經做好被潑一臉酒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