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屏幕上顯示著來電人的備注。
【顧二】
青年問:“你現在準備去哪兒?”
易鍾深:“白家,拿證件。”
“這麽巧。”青年想起什麽,“對了,他家好像在舉行什麽宴會,說是為了慶祝找到真正的兒子——”
易鍾深微微蹙眉,抬指落在了屏幕上,截斷了對方的話:“嗯。”
“見面聊。”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車廂內重新安靜下來。
易鍾深的目光偏落向一旁,身側的少年安安靜靜,並沒有因為最後的話而生出什麽異樣。
他單薄的背脊挺直,雙膝並攏,坐姿乖得讓人心癢。汽車平穩行駛著,街邊晚燈的薄薄光亮投落進車內,給少年柔軟的輪廓塗抹上了暖調的暈影。
看起來溫暖又安寧。
但車又開了一會兒,等到在一盞紅燈前停下時,易鍾深卻忽然開口,問:“不舒服?”
薄溪雲遲了半拍才聽見他的聲音:“……嗯?”
少年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卷長的睫毛在光下愈發有些金燦燦的,他似是沒聽清:“什麽……?”
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但車內另一個人已經發現了。
易鍾深說:“你腿前的儲物箱裡有暈車藥。”
少年有些精神不好,人看起來就更乖了,說什麽都照做。他依言拉開箱門,就看到了裡面的噴霧劑和未拆封的一次性噴罩。
“謝謝。”
他撕開包裝,罩住口鼻噴了兩下。噴霧式的暈車藥見效非常迅速,薄溪雲很快緩和了一些,臉色也終於不再那麽蒼白。
易鍾深的指腹在方向盤上摩挲了一下,問:“坐前排也暈?”
薄溪雲聞聲抬頭,淺色眼眸裡暈著些濕漉漉的水汽。
他輕聲說:“之前不會,可能這兩天太冷了,有點沒精神。”
少年原本體質就不算好,最近整日奔波,狀態差得更明顯了些。之前班主任叫他去時,就發現了端倪。
事實上,現在距離薄溪雲上次四十一度高燒也才僅有幾天時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還有些虛弱。
“沒事的。”
薄溪雲有計劃要花時間妥當養好這個身體,但他並不慣於讓別人為自己擔心,所以仍像應對班主任時那樣回答沒事。
“暈車藥很管用,謝謝。”
而且,易鍾深開車很穩,這輛車內也沒有什麽難聞的汽油和皮革氣味,反倒似是如主人一般,溫暖的空間裡沁漫著一種清淡的薄薄冷香。
在這冷香之中,薄溪雲漸漸舒緩了許多。
他又察覺到了易鍾深的視線,但望過去時,對方已經收回了目光,說:“箱裡有毛毯和眼罩。”
眼罩是一次性的睡眠款,毛毯也是新的,帶著晾曬過後暖融融的陽光味道。
只不過這些東西與車內過於簡潔沉穩的陳設風格相比,著實有些不搭,薄溪雲也沒想到,易少的車裡東西還會備得這麽齊全。
易鍾深的聲音低了下來,卻依舊不像是可以打商量的樣子:“會堵車,休息一會兒。”
薄溪雲也的確有些暈沉,便沒有推辭,依言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他太纖瘦,眼罩便顯得稍微有些大了,沒能蓋嚴。透過邊緣一點間隙露出的視野,薄溪雲迷迷糊糊看見身側人握著方向盤的臂肘,以及大衣嚴整的袖口處露出的凸起手腕骨。
那骨骼線條,同樣被雕琢出了俊朗而鋒利的弧度。
易鍾深去年畢業,雖然他和薄溪雲只差一歲,但橫跨在兩人之間的,已經是成年與未成年的距離。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冬雨。
夜深天寒,那抹薄薄的冷香卻好似為人搭構出了足以遮風避雨的安全感。
規律的雨滴打落聲中,薄溪雲漸漸安然地睡了過去。
*
白家主宅。
雖是寒冬,此刻的白家卻是熱鬧非凡。在外牆絢麗燈光的映照下,多層的寬敞別墅有如豪華禮堂,各處都被裝點得格外精致,從大門通往主宅別墅的路上,甚至還鋪滿了豔麗的紅毯。
看得出,白家為這次宴會做了十足精心的準備。
客人們已經悉數到場,尤其是一些有身份的貴客,更是被專門的侍者請到了貴賓廳中,一應的招待格外周到。
所以,當白家大門外出現一輛根本沒被記錄過的陌生汽車時,保安的第一反應就是將來人攔了下來。
雨勢已經變小,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見車主的臉,保安們並不認識這人。而且這輛車雖然停了,卻連車窗都沒有打開。
保安們難免有些狐疑。
但盡管不認識車主,他們卻不可能不認識邁巴赫。因此保安們的態度很是良好,車停了沒多久,就有一個迎賓打扮的侍者小跑過來,負責與來客溝通。
結果看見車主的第一眼,侍者就愣住了。
他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易……易少?!”
易家雖然已經搬去了B城,但當年在Q市卻是絕對的首位。現下易家在首都更是勢頭大好,侍者自然不會認錯易家的獨子。
他忙不迭趕上前,車窗卻沒有降下來,侍者這時才發現副駕駛上還有一位乘客,看起來似乎是在睡著,大半張臉都被眼罩遮住了,只露出一個漂亮的尖尖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