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溪雲驀地想起,其實在傳聞裡,顧家是比易家更枝繁葉盛的存在。
顧二少也是個優秀到堪稱傳說的可望不可即之人。
只是現在,那位傳說轉過頭來,望見薄溪雲,眨了眨眼,輕淺的笑意便從眼眸中浮現出來。
似是錯覺般的距離感從他周身全然退去,顧笙道:“溪雲,怎麽了?”
聲線一如平日溫潤。
他望見了薄溪雲手中的房卡,問:“要出去?”
“去前台,”薄溪雲說著,走過去,“想找人幫忙看一下空調,擋風板卡住了。”
“唔?”顧笙還咬著那支白煙,說話也沒有被影響,“打不開嗎?”
但薄溪雲走近後就察覺,顧笙身上並沒有煙味,反而帶著一股很清淡溫柔的薄荷香。
他這才發現,那不是白煙。
是一支薄荷糖。
顧笙已經把那支薄荷糖抽了出來,三兩下咬碎,白棒扔進了垃圾桶,他卷起袖口,露出清瘦有力的腕骨。
“走,我去看看。”
哎?薄溪雲意外,慢了半拍跟上去:“可以嗎?謝謝學長。”
“沒事,”顧笙笑笑說,“不用那麽客氣。”
薄溪雲並不知道,在他開門之前,顧笙那一個電話,正和他有關。
在天台邊的電話,顧笙打給了家裡人。
雖然保鏢已經在第一時間將白家的情況匯報過,顧笙還是重提了一遍,同時還說起了另一件事。
終止和白家的後續合作。
顧笙這次來,其實也有替家裡進行考察的意思。顧家雖然已經離開了Q市,但家裡的生意遍及全國,這段時間,顧家正好在華東地區有一個項目。
原本顧家有意找曾經合作過的舊識,而現在,顧笙已經在勸父親去另尋合作對象了。
因為之前的接觸,顧笙對白家有些印象,但隻限於商業接觸,他對白格磊這個人本身並未做評判。
不過現在看,哪怕是商業往來,這人也完全不值得托付。
打完了電話,又看見這麽乖的小孩,顧笙的心情都好了許多,他跟著薄溪雲進房,簡單查看了一下空調,就道。
“借我張紙。”
薄溪雲的桌上正好放了不少學習資料,他撕了張白紙遞過去,顧笙把紙墊在板凳上,才踩了上去。
如他所料,扇葉只是被東西卡住了,顧笙伸手夠了一下,很快就在裡層撥弄出了一個碎片。
空調立刻便可以正常工作了。
“好了。”
顧笙拍了拍手,他剛從板凳上下來,就看見了薄溪雲亮晶晶的眼神。
“學長好厲害。”
顧笙失笑:“有嗎?”
薄溪雲肯定地點頭,不失羨慕地看著對方的個頭,背脊還悄悄地挺直了一點。
之前和易鍾深一起時,薄溪雲就被清楚地比襯出了將近一頭的身高差,現下顧笙雖然不及易鍾深,但也比薄溪雲高出許多。
顧笙更想笑了。
他今天無論是在宴會廳還是在休息室,看到的都是薄溪雲的淡然冷靜,沒想到小孩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你多吃點也能長高。”他當即開始畫餅忽悠,實在是看不過小孩現在的模樣太纖瘦,“對了,晚上還沒正經吃飯吧,想吃點什麽?”
說著,顧笙把踩髒的白紙收好,準備將板凳放回桌邊。
“易少應該在洗澡。”這是易鍾深的習慣。
顧笙道:“等他洗完,我們就去……”
他分心說話,卻沒注意一旁的矮桌,一不小心就磕了一下。
桌子晃了晃,擺在上面的一些紙張被震得掉了下來。
“抱歉。”
顧笙放好板凳,伸手便要去撿,但無意間瞥見那些紙上的內容時,他的動作卻猛然一頓。
“沒事沒事。”薄溪雲說著,已經準備自己去收拾。
可是等看清那些紙張時,他也愣了。
被碰掉的是一個素色信封,外皮是最尋常的款式,絲毫不起眼,但信封上沒有一點折痕,看得出一直在被細心保存。
信封原本還被紙膠帶封著,許是膠帶失了黏性,又被突然一震,裡面被小心存放著的紙張就全部滑落了出來。
因為競賽時的資料太多,尚未整理好,這個信封薄溪雲之前也沒有見過。
所以他怎麽也沒有料到,信封散開,裡面整整齊齊,精心留存的——
一頁又一頁,居然全是手寫的草稿。
紙張都散開了,所以張張都看得清楚,草稿上有的是解題步驟,有的是講題時謄抄的題乾關鍵詞,甚至還有些都無關學習,只是隨手記錄的隻言片語。
而所有草稿明顯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紙上的字體俊逸凌厲,筆鋒極為有力。
赫然正是易鍾深的筆跡。
有人默默把易鍾深某一時期隨手寫過的草稿細心收集起來。
悄悄珍藏在了信封裡。
散落的草稿靜靜地躺在地上,室內一時寂靜得有些異常。
薄溪雲的身形微僵,草稿紙離顧笙比距他更近,顧笙自然也會看得更清楚。
而他知道,身為舊交,易鍾深的字,顧笙肯定也能認得出。
薄溪雲當即想要解釋,他不想讓對方誤會,但話還沒有開口,門邊就傳來了“篤”的一聲輕響。
這聲響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明顯,屋內兩人一同回頭,循聲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