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們能早一些把孩子找回來,倘若當年哪一步他們能做得更好一點、追得再深一步。
今日會不會有不同結局?
這個問題,顧家不敢去想。
卻又如此反覆地想過了千百遍。
或許他們就不會錯過這麽多。
不會像今日這般無措。
深埋在掌心裡的顧笙呼吸逐漸沉重了起來。
在耳邊重新陷入一片嗡鳴之前,他聽見了易鍾深的低聲。
“更多原因,不在我。”
易鍾深說。
“是顧家在治愈他。”
顧笙猛然抬頭,眼眶已然染了赤色,他有些惶然地問。
“你說是……真的嗎?”
易鍾深沉聲道:“他之前恪守不變,是為了保護自己。”
“他沒有選擇。”
少年只能燒耗著自己的力氣,朝著自己選定的前路,冷靜堅定地走下去。
而現在,顧家給了他別的選擇。
告訴他,原來人可以接受善意。
原來小孩子可以被全家人寵溺,被捧在掌心裡。
“只是他,”易鍾深垂眼,低聲說,“可能會慢一點。”
其實易鍾深又何嘗不清楚,這句話輪不到自己說。
顧家人對薄溪雲心有愧疚,而易鍾深作為一個外人,平白論起,更無資格。
只是他藏不下,掩不住。
分明素來寡言冷淡,卻是在字裡行間,袒露了顧念。
聽到這話的顧笙又有些眼熱:“多久我們都可以等……都可以的。”
“只要他好好的,就沒事了。”
而顧笙說完也發現,自己會這麽對易鍾深說。
其實潛意識裡,也默認了易鍾深不會傷害薄溪雲。
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追求者,顧笙都不會對那些癡心妄想的人這麽說。
這些天來易鍾深對薄溪雲的態度,讓長眼睛的、沒長眼睛的都看出了這種特殊的袒護。
顧笙又心情複雜地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問出口。
“你們現在……是真的在交往嗎?”
顧笙一方面覺得弟弟不會接受那麽快,一方面又想到弟弟被影響後的改變那麽明顯,那……
易鍾深給了他一個預料之內的答案。
“沒有。”
無論是對顧家,還是對自己,易鍾深都是同一個態度。
“時間很長,他可以慢慢想。”
就像之前薄溪雲茫然問他的喜歡時一樣,易鍾深給的都不只是自己一人的答案——
“不管是我,還是顧家其他人。”
“喜歡你,從來都是一件開心事。”
他一直站在薄溪雲的角度上。
從未把自己的感情單拎出來,突出地懸置為第一位。
這話讓顧笙也愣了愣。
“那你還要等……”
易鍾深聲線淡然。
“他做題很厲害,但算感情不用這麽快。”
今天傍晚在去老國手家的路上,少年安靜了許久。而易鍾深沒有問,弄不是因為沒察覺。
只是不想催促。
“無論需要多久。”
男生嗓音平靜,並無強調。
卻平白讓人覺得如此篤定。
“我會繼續等。”
連顧笙都有些意外。
就好像易鍾深明明是一個這麽冷漠強勢的人。
在最脆弱敏感的愛情這件事上,他卻毫無設防。
坦然地將主導權拱手出讓。
讓少年每一步都絕不會踩空,永遠走在他的心上。
*
這一晚顧笙和易鍾深的談話,薄溪雲並不知情。
他仍在獨自考慮著自己和學長的事。
充實的生活相當規律,一眨眼,就到了元宵節這天。
中午,一家人在醫院吃了頓團圓飯,吃完,大人們又各自去忙了。
傍晚,連最常在家的宋女士也打電話回來,說是還要加班開會。
所以晚上吃飯去逛花燈展,就都是顧笙帶著薄溪雲去的。
易鍾深也在,他是晚飯前過來的。薄溪雲一見到他就問:“體檢結果拿到了嗎?”
從上次除夕明顯好轉之後,易鍾深的應激反應就再沒有複發過。
一起去醫院檢查時,薄溪雲也親耳聽見醫生說,易鍾深的應激還是因為精神壓力,身體狀況並沒有什麽異常。
只是薄溪雲仍舊有些不放心。
所以他還是催著學長去做了一次整套的全方位體檢。
因為項目繁多,等待時間比較長,直到元宵節這天,體檢報告才出來。
“拿到了。”易鍾深說,“醫生看過了,沒有大礙。”
見小孩還在看他,易鍾深拿出手機,按了幾下。
很快,薄溪雲的手機就振了一下。
他點開一看,正是學長發來的,體檢報告的線上版本。
薄溪雲點開報告,拉到了最後的醫生分析那裡,果然看到大部分指標都顯示正常。
醫囑裡雖然還提了一些建議,不過也都是保持鍛煉、定期複查之類的字句,的確沒有大礙。
薄溪雲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正要拉回上面細看時,忽然聽到一旁的輕咳聲。
“咳,咳。”
是顧笙在清喉嚨。
薄溪雲看了過去,有些意外:“哥喉嚨不舒服嗎?”
“還好,”顧笙笑了笑,隻說,“有點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