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衣衫,烏黑長發,清冷矜貴,高不可攀。
那時他們是沒有交集的陌路人。
而現在,小長明鳥是他的鳥。
謝長明看到仙船漸漸遠去,從芥子中拿出一支簪子。
簪子看上去很普通,白玉製成的,上面雕刻了許多繁複暗紋,卻因為白玉底色而顯現不出來。
謝長明捏著簪柄,釋放了少許靈力。簪子上立刻長出一簇盛放的不死花,由白玉雕琢而成,層層疊疊地擁擠著,待完全盛放,花芯燃燒,將整支簪子燒成火紅。隨即有花瓣墜落,最後一瓣恰好垂在謝長明的耳側,隨著微風搖搖晃晃。
雪膚烏發火玉簪,想必十分相稱。
這簪子是用博山照世泥和流玉製成的,這是兩種昂貴而珍惜的材料,謝長明慢慢雕琢出來,原本是打算送給盛流玉,讓他以後不用再舉著靈石,可以用這樣輕松又體面的方式聽他說話。
可現在已經沒用了。
所以也不必再送出了。
謝長明收回簪子,抬眼看著仙船遠去的方向。
天高海闊。
他的鳥又遠飛了。
第2卷 如夢令
第062章 三年
又是一年冬。
上完課,謝長明與陳意白一同從教室裡走出來。
天邊陰沉沉的,烏雲堆積,似有初雪將至。
這樣的天氣,獨自修煉太過無趣,適合與人圍坐火爐,談天說地,飲酒論道。
陳意白約了三兩好友,要去仙歸閣。
他們正往山下走去,陳意白道:“叢元要去,阮流霞原也要去,臨時有事去不了,你不去嗎?”
謝長明抬頭看了眼天,拒絕道:“今日有雪,我要去靈植園照看果樹。”
陳意白搖頭晃腦:“果樹有什麽好照料的?你怎麽還待在靈植園?”
才進來的兩年,書院憂心學生沒有靈石,走上不歸路,強製所有人都要做事。可學了兩年,到底也有些修為了,可以接外出的任務,得到的靈石遠比書院裡給的多,也就不再強製。而絕大多數學生也都辭去了那些事,除非和真人關系交好,做到管事的位置。
像謝長明這樣,三年還未辭工的學生幾乎是沒有的。
他養著一片果樹,結了果子也不賣,只收著一部分,另一些托人製成果脯,還能多放些時日。但也存不了多久,壞了就扔掉。
如此重複。
陳意白很為他著急:“咱們來了也有三年半了,不如多結交些人,日後走遍天下也能多些路可走。”
謝長明不為所動:“不去。”
走到路口,陳意白還在竭力勸說:“上一次,還有人問到你,說是你怎麽不參加折枝會了,你那麽厲害,不參加著實可惜。”
當年謝長明折下春時令的桂枝,名震書院。但之後卻變普通,讀書也好,修為也好,都泯然眾人,看著是個尋常人了。
陳意白著實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成日覺得是謝長明太過沉默,耽誤了日後的前程,要和他一同交友。
謝長明沉默。
不參加也就罷了,要是真的再去折枝會,只能讓別人覺得可惜。
又是拒絕。
兩人在路口分別,謝長明去往靈植園。
天色昏昏暗暗。
謝長明走進去,園內沒有別人。
書院裡的規矩也不嚴苛,先生們上完課,下課都和學生打成一片,一起喝酒,套題的也有,逼得許多先生在考試期間概不飲酒。
此時初雪將至,整個書院都洋溢著快樂的氣氛。
沒人也是正常。
若是養著鳥,謝長明大約也會去湊一湊熱鬧。可現在無鳥可養,也無事可做,湊熱鬧也沒有必要。
他在冷冷清清的院子走了一圈,坐在樹下的石椅上看書。
與盛流玉的海邊分別,已有三年了。
三年以來,但凡下山,謝長明都要去小重山。
小重山宛如一個孤島,外面有三重禁製,還有護山大陣,尋常人很難進,對謝長明而言也不算太難。
小長明鳥從前住的地方他也去過。
那是個山谷之間的平坡,一大片梧桐間藏了座宮殿,旁邊環繞著一條淨河。最右邊屋子的窗前有一棵不死木,應當是盛流玉從前提過的樹。
謝長明站在不死木上,卻沒有人推開那扇窗。
宮殿裡的燈也沒有亮過。
後來謝長明用別的法子撬開旁人的嘴,才知道是天神降世為盛流玉治療,所以小長明鳥一直待在祭壇。
祭壇封閉,不能進入。
盛流玉也在那裡待了三年了。
謝長明去看過,大約有渡劫圓滿的修為,才可以試試能不能轟開禁製。
不過謝長明沒有這麽做。
他知道盛流玉沒有出來,去了也見不到面,每次下山依舊要去。
放盛流玉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想過鳥會待在一個封閉的,連他也不能打開的籠子裡。
有點後悔。
可如果回到當初,謝長明的選擇不會變。
謝長明對著書想了一會兒鳥,又看了眼天色。
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謝長明站起身,走出靈植園。
這一次在路上遇到了阮流霞。
她問:“你也是去許先生那兒嗎?”
謝長明點頭。
阮流霞是個脾氣很壞的姑娘,此時難得有些憂愁:“許先生又把小羅叫去了,不會真生了什麽重病,又或是中了惡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