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個任務,須得兩個人才能接,所以找上謝長明。
叢元竭力邀請,說了許多好處,譬如任務簡單,獎勵豐厚,而且期末測評中所要求的任務數,謝長明還未做完。
謝長明不為所動,直接問道:“怎麽不選別的?”
叢元猶豫了一會兒:“這個妖獸辟黎雖然不算厲害,但……我這不是怕胡言亂語些不該說的。”
辟黎有種與眾不同的異能,能將人在無知無覺中拉入奇怪幻境。但一次只能拉入一個。所以要兩個人一同前往,一看到同伴手舞足蹈,胡言亂語,將人拍醒即可。
叢元坦誠道:“我這不是怕到時候胡亂說出不該說的話,被人發現端倪。任務的獎勵又很想要,可以用來煉製本命法器。”
叢元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是個半魔,不能為外人所知。雖然謝長明也不是內人,卻知道他的秘密,他也再沒有遮掩的必要。
謝長明點了下頭。
叢元很吃驚,似乎沒有想到他能答應:“你這麽好說話?”
謝長明道:“沒事可做。”
兩人約定好接下任務,中午就下山,趕往離這裡百余裡地的酸杏園,裡面有這次的目標——辟黎。
辟黎用的說是幻境,卻與盛流玉的幻術完全不同。它們不殺人,也不食用血肉,卻要吃人的夢境。所以準確來說應當是感知到人的身體上殘存的夢,以此編織出完整的夢境,讓人深陷其中。
人的夢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卻與神魂相關。凡人的夢被吃得多了,難免精力不濟,甚至癡呆。所以辟黎表面上不傷人,也不能放任在外,要是長成大妖,將一城之人籠罩在夢境中便是大禍。
辟黎只在夜晚出沒,因為天賦點在了別處,很不會打架,平日裡躲躲藏藏,藏在樹叢間,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
酸杏園的那隻年紀還小,輕易就被捉住。
辟黎是活物,不能放進芥子裡,會被悶死,只能抓在手裡。
抓倒是很好抓,就是帶回來的路上突然出了意外。
小辟黎果然作妖,大約是覺得叢元較為好欺負,先將他拽進夢裡。
突然之間,叢元大嚎:“爹!娘殺來了!咱們快跑!”
看來叢元那個魔族娘的確非常凶悍,夢裡也記憶猶新。
謝長明拍了他一下,沒拍醒。
第二下,還在手舞足蹈。
看來是入夢極深。
一通胡言亂語後,謝長明索性直接將叢元拍暈。
然後低下頭,看著罪魁禍首。
辟黎形似貓,又很小,一身長毛蓬松,眼睛圓且亮,仰頭盯著謝長明,很楚楚可憐的模樣。
與它對視時,謝長明有一瞬的失神,眼前浮現出一株遮天蔽日的高大的不死木,恰逢百年開花之日,樹影花叢掩映間,有個很瘦的背影。
他用很輕的語調道:“小東西。”
下一瞬,謝長明便回過神,看著逃竄出三丈遠的小辟黎。
小辟黎又被抓著後脖頸拎了回來。
小辟黎慘烈地嚎叫。
謝長明毫無同情憐憫之心,用刀比著它的脖子,低聲威脅道:“沒有下次。”
小辟黎嚇得瑟瑟發抖,大約是發現自己惹上了驚天麻煩,被放下了也不敢動。
謝長明用靈力織了兩個兜,大的那個裝昏迷的叢元,辟黎乖乖地爬進小的那個。
謝長明指著叢元,對辟黎道:“你做的孽。”
小辟黎很可憐地喵了喵。
謝長明慢條斯理地抽出刀。
小辟黎立刻運起靈力,浮在半空,後邊還拖著個叢元,往前趕路。
謝長明道:“很好。”
小辟黎:“……喵。”
大約是在哭吧。
也不知道是謝長明下手太重,還是叢元乘機睡覺,到了天明之際,叢元終於醒來,看到乖乖拉人的小辟黎,很驚喜道:“看來謝兄於馴獸上也很有一手,是不是和陳大傻子請教過?”
小辟黎奄奄一息地縮在叢元懷裡,很乖,再也不想著逃跑了。
回到少海城,叢元客氣道:“請你吃飯。”
兩人一貓走入城內最大的一家酒樓。
辟黎是要交上去的,品相也很重要,加上它本身就很會討巧賣乖,哄得叢元給它點了一盤紅燒魚,兩碟油炸小黃魚。
是的,雖然辟黎除了夢,吃別的都沒用處,卻還是有口腹之欲。
此時正值晌午,酒樓裡的人很多,小二也在忙。叢元沒有修仙之人的架子,下去寫菜單去了。
他們沒有提前預訂,沒有雅間,坐在大廳中,周圍人來人往,喧鬧不斷。
謝長明飲了口茶,聽到有女子撥弄著琵琶唱道:“玉船風動酒鱗紅。歌聲咽,相見幾時重?相見幾時重?”
又有人道:“今日麓林書院的山門再開,又不是入學的日子,難道有什麽大事不成?”
另一人道:“我看到了,是山門前停了一艘仙船,在天上浮著的時候,連太陽都能遮住,果然氣派。”
謝長明一怔,放下茶盞。
又一人道:“說到仙船,我三年前也曾見過,不知是不是同一艘呢!”
謝長明寫了紙條,封了看似無辜的小辟黎的靈力,讓它在接下來的一路上不能作妖。
他起身離開,閣樓之上的歌女也唱至最後一句。
“今宵月,偏照小樓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