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湊巧的是,方才謝長明正在問盛流玉要上哪些課。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也聽到了方才的那些話。
其中包括了周師兄對偷果賊的所有刻板印象。
對於盛流玉而言,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侮辱了。
盛流玉聲音泠泠,自靈石裡傳來,聽上去還算冷靜。
他問:“謝長明,方才說話的那人是誰,我的拳頭硬了。”
謝長明:“……”
情況不大妙。
雖然小長明鳥在謝長明面前已經自暴自棄,但說出如此粗俗的話實屬罕見,看來是真的生了大氣。
前幾天要剝了陳意白的皮,今日要毆打周姓師兄,這小長明鳥的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
謝長明熟練地哄他:“周師兄一向與人為善,你要是真把人打了,他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今天說了……說的胡話,追究起來,你豈不是自投羅網,不打自招?”
靈石另一邊是長久的沉默,看來今日是要不到盛流玉上了哪些課了。
謝長明抬眼看了看天,約莫是酉末,已經待夠了時辰。
罷了,打道回府,順便寫寫補習資料。
畢竟如果不用作弊的手段,將一個小聾瞎教到能通過考試的水平怎麽也不算容易。
在別的課上,盛流玉只要按時出席,安靜地當一個吉祥物即可。
只有許先生的課不同。前幾節課,盛流玉已經當了吉祥物,什麽圖都沒畫,許先生已經蓋棺定論不讓他通過年末的考試了。
但,謝長明覺得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今日畫兩份不同的圖,一份充當盛流玉的交上去。
也許許先生發現小長明鳥突然迷途知返,心中大喜,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也未嘗不可能。
今日講的卻是魔界。
許先生不至於喪心病狂至此,要他們連魔界的地形圖都畫出來。
盛流玉一如往常坐在最後一排,旁邊放著閑人勿擾的字條。
謝長明與陳意白坐在同一張桌子,剛上課的時候陳意白還很緊張,四洲的地形圖,還能靠課前預習,死記硬背地畫下來,若是今日要交魔界的地形圖,只能瞎畫一通了。
得知不用畫圖後,他便放下心,興致勃勃地聽起了課,像是在聽輕松的故事。
許先生在藤椅上,沒有看著書,實際上也沒有轉寫魔界的書,僅憑個人的理解,大致將魔界分為內城和外林。外林的林與人間的含義不同,而是指魔界大多數地方烈火遍地,岩漿叢生的現狀,又講了內城裡有一百一十六座城池。
許先生講的很輕松,似乎並未把魔界當成一個與人間、與修真界對立的地方,而是如同夷洲、雲洲那樣,屬於這個世界的某一個他們未去過的新奇之處。
有人問:“先生,您說的也太隨意了。魔族成日想要入侵仙界,前些日子還捉到了魔族的奸細,不如說些他們的弱點,我們也好防范。”
許先生不以為忤:“你們見到過多少魔族?”
其中大多數只是曾聽過,卻未真的見過。
“大部分魔族終生都開不了靈智,只能在外林的烈火中混混沌沌地度過一生。少數生出靈智的,才能進入內城。可即使在內城,也是一個永遠沒有太陽,只有黑夜的地方。”
許先生道:“即使遍地烈火,點滿蠟燭,堆滿夜明珠,也照不亮魔界的天。”
又有人問:“許先生,你的意思是魔族很可憐嗎?你身為人族,難道與魔族沒有恨?”
許先生從容道:“我只是教地理與人土風情的,至於如何對付魔族,有別的先生教你們。”
他又添了一句:“我只是希望你們對待魔族可以警惕、防范,卻不必畏懼、害怕,為此搭上終身。人生苦短,這不值得。”
那個學生忿忿,似乎還有話要說。
許先生輕聲道:“至於你問我恨魔族嗎?”
周圍人都屏住呼吸,想要聽到答案。
他朝那個學生一笑,和平日裡不太正經的調笑不同,這是個很溫和的笑。
他道:“我恨。”
忽然一切鴉雀無聲。
許先生說完後,又迅速轉移話題,他又坐回了椅子上,耷拉著頭,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你們年輕氣盛,有許多抱負。你們若是抱著殺光魔族的想法,我也不阻止,有理想是好事。但是從利弊來談,殺光另一樣東西,要有益的多。”
他的話講到這裡,正好到了下課時間,學生還等著他講課,青姑已經迅速衝了進來,把大病秧子扶走了。
屋內一片哀歎,竟難得有些期待下一節課。
陳意白問:“謝兄見多識廣,可知道許先生說的是什麽?”
謝長明大致能猜得出來,卻沒有說,推說有事,追著許先生去了。
幸好,許先生和青姑走的不快,卻已經上了傳送陣,謝長明只能等下一班,又追了一會,才趕上了許先生。。
沒有在課堂上為盛流玉爭取到迷途知返、幡然悔悟的機會,只能看能不能在課下賄賂先生了。
是的。
謝長明答應了要幫盛流玉通過考試,總不能現在就折戟。
許先生饒有興致地看著謝長明,還未等到他開口,先一步問:“為了那隻小長明鳥的事?”
謝長明道:“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