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在嚴查魔族,突然退學可能有點惹眼。罷了,等這件事平息後,我就自請退學。爹,我回山裡陪你種地!”
鏗鏘有力地寫完最後一句話,叢元給鑽地鼠喂了顆靈丹,鑽地鼠吞了丹藥,咬著信,往地下一鑽,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長明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這樣沒志氣又怕死的半魔,不大可能是奸細,沒必要多管閑事。
再說麓林書院宣揚人人平等,有教無類,叢元勉強也算得上是半個人。
謝長明往後退了幾步,繼續朝山上走去。
到了青臨峰頂,謝長明按照記憶裡的方位找去,傳送陣還原封不動地擺在那。
思戒堂果然是不大靠譜。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思戒堂。那兩位長老有洞虛的修為,算得上很高深了,可修真界的修士對魔界了解得太少,那是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去的地方,以至於對魔界的陣法也知之甚少。
謝長明還是面無表情地折斷了用來查探陣法的樹枝。
“哢嚓”一聲。
謝長明索性扔開樹枝,仔細探查起來。
這不是普通的陣法,而是由三十三魔天裡的魔頭親手繪製的,即使有破解的法子,以築基期的修為也難以撼動。
謝長明摘下一串不動木,放在不遠處。
他彎下腰,撥開雜草,看到了陣法中央那個閉起的眼睛,指尖一觸碰到,那隻眼睛便忽地睜開,沒有眼白,是佔滿了整個眼眶的血紅色眼珠子。
這是魔眼,裡面烙印著魔頭的神念。
謝長明拿出靈石,擺了個陣法,防止破壞傳送陣時的魔氣泄漏。
他並未用什麽法術,只是伸出食指,抵住了眼睛正中。
魔眼似乎是活著的,能察覺到謝長明的意圖,咕嚕咕嚕地轉動著眼珠子,惡毒地盯著謝長明,似乎是想要將他牢牢記住。
下一瞬,謝長明戳破了那隻眼睛,魔氣源源不斷地湧出,陣法也隨之開裂,似乎承受不住力量,有什麽要從傳送陣的另一邊過來。
謝長明先一步毀掉了傳送陣。
那個陣法完全裂開,魔眼被戳成一個窟窿,空蕩蕩的,正望著謝長明。
謝長明笑了笑,不知道是哪個魔頭這麽倒霉,一隻魔眼需要付出的神念不少,被毀掉後也要難受一陣了。
是上一世被謝長明殺掉的某一個也不一定。
謝長明想起了從前,在第二世時發生的一樁舊事。
那是他去第二魔天的第一夜,忽然周圍寂靜下來,黑暗將一切籠罩起來。
謝長明知道,是第一魔天的那隻老怪物來了。
它是一頭很古老的怪物,上古的異獸,沒人知道它的名字、來歷,甚至連它是否是魔獸都不知道。
從有三十三魔天起,第一魔天的主人從未換過人。
謝長明模糊地看到它的影子,龐大到能佔滿這個空誴殿。
誰也不知道它是個什麽東西。謝長明也不知道。
他平靜地問:“你想要什麽?”
它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替我捉住那隻小長明鳥。”
謝長明拒絕了它。
它繼續道:“那你一定會死。”
它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嗓音,似乎在誘惑謝長明,卻說出了驚天的秘密。
“在小長明鳥的未來裡,我看到了你的死相。”
謝長明笑了笑:“此時此刻,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替你抓他?”
“至於未來,我等他。”
謝長明的話音未落,它便如潮水一般退去。
第一世的謝長明是個金丹期的修士,至死都對自己的死因模模糊糊,並不清楚。
現在想想,應當是長明鳥傳達了神諭,也就是謝長明的死訊。
而盛流玉就是那隻小長明鳥。
謝長明怔了怔,拾起魔眼,捏得粉碎。
他解開方才設下的結界,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燒掉魔眼的碎片,疏風院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疏風院的燈還是亮著的,興許是盛流玉感受到了未散的魔氣。
盛流玉提著燈,從門裡走了出來。
山上霧濃,一盞燈照不亮周圍。
從謝長明的角度遠遠看去,那燈將盛流玉的身形映得影影綽綽,十分動人。
盛流玉朝謝長明的方向看去,下了一級台階,似乎是要往那邊走去。
謝長明掌心的魔眼已被燒盡,火也熄滅了。
可能是不再能感受到魔氣,盛流玉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回去。
謝長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門裡,松開了掌心。
他心想:第二世是無仇無怨,現在算不算有仇有恨?
謝長明沒再想下去。
因為他很明白,他的死,從來隻與天道有關,並不是長明鳥決定了他的死。長明鳥不過是一隻傳遞消息的鳥,只是他是在俗世與天神之間傳訊。
也因此,小長明鳥是很珍貴的寶物,麓林書院有很多修士都想通過他祈求天神,達成自己的心願。
可在謝長明看來,小長明鳥卻沒有得到很鄭重的對待。
他們只是把小長明鳥從備受保護、溫暖的巢穴裡接出來,卻沒有為他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
周圍有魔族設下的傳送陣,他們還布下了數不盡的灰絲石,這些思戒堂的人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