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回到屋子後,燈火亮起時,薄薄的窗紙上短暫地出現了兩個影子,其中一個在一瞬後就消失了,想必是小長明鳥收回了自己的尾羽。
謝長明停在東邊的屋子前。
現在也可去一探究竟,卻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們才來一日,查不出盛流玉與誰交好是很正常的,等再過幾日,還是找不到消息,他們才會開始焦慮,商談討論才會逐漸變多。
謝長明在屋簷上布置了一個隱蔽的法陣,只能記錄來往的人影,沒有多余的功能,連靈石都不必放,只需汲取天地間的靈氣,便可以運作。不出意外,法陣不會被人發現,即使出了意外,被除謝長明之外的第二個人觸碰到,法陣也會化為碎片,尋不到痕跡。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相安無事。
思戒堂的長老們跟著小重山來的人,將麓林書院內仔細探查了一遍,也不知在找些什麽。
而良征長老也在書院裡打探了一番,從院長到老師,最後連學生都問了個遍,得到的消息都是神鳥貴不可言,平日裡難以接近,也從未見誰和他交好過。
謝長明隻當作不知情。
而那門課也終於上完,眾人還未來得及放松,又開始緊促地考試,整日都很忙,更沒人在意小重山究竟在找什麽。
直到該考阮流霞那位師叔教的法術課的時候。這門課不是用紙筆作答,而是實戰演練,學生隨意抽簽,兩人一組比試,隻許用普通的身法和在課上學到的法術。贏了便通過,輸了的重新抽簽,再比試一輪,這次輸了的四分之一就沒有機會了,不能通過這門課,要在明年重學。
在大家看來,謝長明的運氣著實太差,抽到的對手是石犀,是必輸的局。
進書院三年以來,石犀輸的唯一一場比試是上次春時令的最後一場比試,他輸給了一個五靈根的散修,被恥辱、難堪折磨了整整一年。直到後來聲名鵲起,才佯裝這件事並未發生過,也沒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
陳意白趁著先生不注意,偷偷摸摸開了個賭局,賭誰輸誰贏。
大家覺得陳意白作為謝長明的舍友,可能是和他有仇,要開這種賭局羞辱對方,紛紛下注。
陳意白不僅坐莊,還壓了一半身家在謝長明這邊。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當然不是送錢,謝長明可能沒有贏過很多場比試,卻從未輸過。
謝長明不會輸。
比完後,運氣不佳的那個變成了石犀,似乎一遇到謝長明,他總是會輸。
他輸得並不心甘情願,也不心服口服,連句話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了。
陳意白賺得盆滿缽滿,要請謝長明吃飯。
謝長明沒去,也走了。
他去了疏風院。
昨日之後,良征長老屋子裡的人來來往往明顯頻繁了許多,大約是沒查出些什麽,已經開始著急了。
雖然沒有摘下不動木,謝長明也能隱約感覺到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長老修為很高深,應當是不止大乘期的。可這樣一個人,在上一世卻沒有追殺過他。
現在想想,長明鳥代傳神諭,而前兩世他的死似乎都沒和長明鳥牽扯上關系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謝長明到那兒的時候,盛流玉不在院子裡,屋裡幾人正在談話。
周圍布下了層層禁製,只為了隔絕外人的窺探,卻擋不住謝長明。
裡面的聲音有些嘈雜,說話聲此起彼伏。
有人道:“大長老,我們查了這麽久,也沒找到魔族的蹤跡,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麓林書院畢竟不是小重山,即使這裡有魔族,哪怕是鬧得天翻地覆,與我們又有什麽乾系?”
這句話說得與外界廣為流傳,說長明鳥一族心系天下的言論過於不符合。
“那個許上霖也是滑頭,看似說了很多,實則什麽有用的都沒有。”
“出來之前,不是說有很要緊的事?怎麽查來查去,還是在查魔族?”
“書院裡——”
突然,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製止了他們討論:“住嘴。”
周圍驟然安靜下來,說話的人大約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良征長老。
他接著道:“殿下是小重山的重中之重,再怎麽謹慎也不為過,你們是數典忘祖了不成?”
裡面的幾人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謝長明可能要比他們更不相信良征長老的話,他冷淡地想:小重山真的是為了搜尋小長明鳥周圍的魔族,為了保護他嗎?
不對。
由於良征長老發了一頓火,那群人也不敢再抱怨,全都沉默地退下,再查消息去了。
只有一個人留了下來。
人全都走完了,他開口道:“父親,您這次來,到底想做什麽?”
良征長老低聲道:“你不必知道。”
“可是——”
“你只要知道,這是天大的功勞,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謝長明一怔。
盛流玉說過,這位長老的年紀比盛百雲的要大得多,在族中德高望重,無人不服。
能被他稱為“天大的功勞”,恐怕不是找到一兩個魔族能夠擔得起的。
這人人敬仰的小重山來的人,在層層隱瞞之下,想要找的到底是什麽?
終於,最後一人也起身離開了。
謝長明走到門邊,透過虛掩的門留出的縫隙,看到那位長老坐在背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