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冷風卷起茫茫白雪,凜冽的寒意讓他又清醒幾分。
交疊的兩扇玻璃,映照他現在的容顏。
半年時間,柔順黑發長到齊肩的長度。一雙風情流轉的狐媚眼,變得更加靈動。
寒霜霽將手機攝像頭換成前置,調整光線和角度,用原相機拍了幾張整體照片。然後攏起墨黑長發,露出小巧耳廓和天鵝頸,拍下鎖骨、耳垂和脖頸的特寫。
鏡頭向上挪,才發現眉尾處添了一顆細小的紅痣,大概是當初用槍膛所抵的位置。
指腹按住紅痣,稍稍用力。指甲尖掐出月牙形印記,傳來灼熱的痛楚。
在快穿世界裡,他永遠沒有痛覺。
那個克父克母,受盡厭棄的寒霜霽,真的回來了。
“啊呀,我忘記把杯子拿走了。”
小護士去而複返,匆匆忙忙推開病房門。
突然看見靜立窗前,眼睫落了霜雪的清冷美人,她當場呆住。
“你好,感謝這段時間的照顧。”寒霜霽朝她彎了下眼,越過窗的冷風卷起發尾,頃刻冰消雪融。
“啊!”護士短促地叫了聲。
寒霜霽順手拿起一張紅色廣告紙,三兩下疊成帽子,戴到自己頭上。
“Merry Christmas。”他嗓音清潤,格外動聽。
小護士立刻紅了臉,慌亂地說,“我、我去叫值班醫生過來。”
——我也不想心動,可是他祝我聖誕快樂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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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寒霜霽悄無聲息離開醫院,坐進閔野的車裡。
“我連夜發動人脈,只能接到當替身的工作。我知道,當替身委屈你了。”
替身算不上正式演員,稍微露過臉的小藝人,必定不願意給別人當替身。
但寒霜霽情況特殊。
他以前演過兩個角色,差點把導演氣出心臟病高血壓,演技出了名的一塌糊塗。
再加上他黑料纏身,又住院大半年,條件比素人還差。即使做替身,也需要競爭上崗。
“不委屈。只要有機會,我總能把自己推銷出去。”寒霜霽從他手中接過化妝包,認認真真修飾自己的妝發。
抵達片場附近,閔野停穩車,轉向後座正要叮囑寒霜霽幾句。
看清他的妝容,閔野驚恐地叫出聲,“媽耶!你的臉怎麽回事?”
“偽素顏妝。”寒霜霽優雅地抿了下唇,淡色的唇幾乎看不出塗了口紅。
他長得過分漂亮,只要稍微畫畫眉形和眼妝,走到哪都能豔驚四座。
閔野敲敲腦殼,痛心疾首,“祖宗,我滴祖宗!你住院半年失憶了?知道網上有多少人攻擊你的長相嗎?”
“目前有3176個。”寒霜霽當著他的面,打開微博私信列表,報出準確數字。
住院半年多,他收到3176條未關注人私信,全部是激情辱罵。
網友們對寒霜霽的愛稱,在‘娘炮’和‘死同性戀’間反覆橫跳,充分展示文學素養的匱乏。
網暴如雪崩,每一片雪花都打字很快。
寒霜霽翻翻私信列表,感覺有點難過,並不是因為被罵。
對藝人而言,微博消息能顯示具體數字,是莫大的侮辱。
半年前,寒霜霽整日哀怨感傷,以為自己是全網黑。如今看來,離那種程度還差了十萬八千裡。
成為全網黑之前,至少先讓全網記住自己的名字。
“三千多還少?”閔野歎氣,“他們本來就嫌你男生女相,你還故意化素顏妝,會被罵死的。”
此前,寒霜霽為了迎合所謂的主流喜好,上鏡時粉底必定黑三個色號,眉毛畫得有棱有角,嘴巴恨不得拿石油塗。
結果就是,一部分人罵他娘,另一部分罵他醜。
寒霜霽寧願被罵娘,但絕對不接受醜。
“野子,你聽我說。”寒霜霽眨了下勾魂奪魄的狐媚眼,“住院這段時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
“我以前覺得,人人都討厭我,這是個誤區。因為我只看到討厭我的人,其實大多數人並不討厭我。”
“是這樣嗎?”閔野沉思。
不討厭寒霜霽的人,世界上真的存在嗎?
“對。”寒霜霽擲地有聲地回答,“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廢話!”閔野差點翻白眼,“等於認識你的人都討厭你,你打算怎麽辦?”
“不聽不看不想,別把他們放在眼裡。”寒霜霽仔仔細細整理長發,從容應答,“只要不把他們當人,我就不是萬人嫌。”
“那請問,你現在眼裡有幾個人。”
寒霜霽優雅的豎起一根手指。
閔野感動了,“寶啊,原來我對你那麽重要!”
好看的手指左右晃了晃,代表否認。
寒霜霽糾正,“是我自己。”
“……”閔野表情凝固,“你給我下去!”
停車場離拍攝地有段距離,寒霜霽穿過古色古香的街道,迎面感到經費燃燒的氣息。
這是一個大製作古裝權謀戲的劇組,有名導和頂流影帝坐鎮,剛立項就確定了本年度收視率霸權的地位。
寒霜霽要替身的角色,是戲中男三號,主角身邊的貼身暗衛。
即使沒拿到劇本,寒霜霽也能猜到,暗衛充當活體肉盾的角色,肯定有許多打戲和受傷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