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事罷,景安這才想起葉牧來,抬眼尋找,卻早不見了人影。
葉牧看到結局後便沒有驚動任何人地潛了出來。值此機會,正好去拜訪一下此行的另一個目標。
一路走過百草堂的曲徑回廊,在目的地停下腳步。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把面目也掩進兜帽裡,他抬起手,敲響了面前緊閉的房門。
房門很快打開,露出顧興言不耐煩的臉來,葉牧不待他說話,當頭便是一刀劈下!
顧興言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迅速,他相當狼狽的一個側身,看起來就像是要跌倒一般,卻恰恰避開了刀光。拽著打開的門板險險站住,身形未穩時便已揚起了一把粉塵,地上幽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熒光。
然而這劇毒隻蝕到了一件被迎面拋過來的黑色鬥篷。隨著鬥篷茲茲作響地冒著黃煙落地,露出大開的房門,顧興言也看到了站在門口持著刀的男人。
“葉牧,你這是什麽意思?”眼見葉牧沒有進一步的攻擊,顧興言這才停住動作,松開門板站直身形,惱怒地喝問道。一段時間沒有露面,他看起來瘦得更嚇人了,眼窩深陷下去,眼底兩片青黑的陰影,但是眼神反而亮得更加尖銳了些,盯住人看的時候,刀鋒刮過一般凜冽。
葉牧緩緩地垂下刀,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顧興言,開了口:
“我以為,你應該明白?拜你所賜,我這段時間可是沒少受人關注。”
顧興言臉色變了變,冷笑道:“那又如何?這麽可笑的事,當然要與人分享。不想讓人知道的話,一開始就不要讓人知道。”
“我有些奇怪,”葉牧沒有理會顧興言的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以你的性格,即使看不慣我,又為什麽會選擇嚼舌根這種你絕不擅長的方式來給我找麻煩。你應該知道,這種方式雖說惱人,但實際上無關痛癢。”
“那段時間,百草堂內的關注重點本應在聞莊和黃楊柳的身上,偏偏我又在其中橫插了一手。聞莊能不能治好黃楊柳固然讓人掛心,但是和莫名而來的七殺殿弟子的真實目的相比,一個病女人自然不會吸引更多的注意力。為了給聞莊減輕壓力,你還真是煞費苦心,但我可不太樂意被人利用。”
“就是利用了你又如何?你這是來找我算帳?”顧興言戒備地站在門內,兩手抄在袖中,諷笑道。
“這倒不是,畢竟你也給我提供了不錯的情報。”葉牧相當心平氣和地回應道,“妖魔複生術法的消息,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們也算兩相抵消了。”這樣說著,他將刀收了起來,“頤和廳那裡出了亂子,毒系和藥系弟子起了爭執,你不打算去看看情況嗎?”
“他們自管鬧他們的,只要不惹到我的頭上,與我有什麽相乾。”顧興言冷漠地說著,一瞬不瞬地盯著葉牧,明白無誤地流露出反感的情緒來,“你如果只是想來喋喋不休地說一堆無聊的事,我就不奉陪了。我很忙,沒時間和你談天說地。”
“我是想問顧少俠,妖魔既然連複生這等神奇的秘法都有,不知有沒有傳聞說,它們有種秘法,效果類似毒系的定魂香?”
顧興言的臉色一下變得相當難看,哐地一下,在葉牧面前重重甩上了門。
葉牧毫不動怒地在門外說:“請轉告聞莊,我明日再來山莊拜訪。”說罷,轉身離開了。
事情已漸明朗,然而他心中仍有一個疑慮不明。
確實如他所言,因為顧興言提供的妖魔複生術法的情報,他才能如此快速地確定江望便是賀涼。然而,就和顧興言的性格不適合去背後嚼舌根說人八卦一樣,以顧興言的性格,當初就算看他不順眼,譏諷嘲笑幾句便罷了,又為何要平白無故地將這個情報告訴他,反而讓自身因此而惹來了他的疑惑,反倒暴露了和妖魔的聯系?
隨著葉牧走遠,身影在路的盡頭消失不見。顧興言庭院後方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響,像是風吹拂過枝葉的聲音。
江望舒舒服服地倚在一枝粗壯的枝椏上,身影藏在枝葉間半點也沒有露出端倪。他扯過旁邊一根纖細的樹枝,拈著上面翠綠欲滴的葉片欣賞了一會那勃勃生機,松開手,任它從手心刷地溜走,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
葉牧那一大堆話裡,真正想要確認的其實也只有那一句吧。“一個病女人”,顧興言大概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透露了什麽。
作為百草堂的弟子,作為毒系弟子中的佼佼者,對於“中毒”和“生病”的差別,絕不可能這樣不敏感,除非那是他自己也認可的“已知事實”。
樹下傳來腳步聲,敲門聲,弟子的呼喚聲:“顧師兄,你在嗎?聞師兄有事找你。”
且不提顧興言去見到聞莊和景安,聽說了葉牧帶來的消息後面色如何陰沉,左右他一向神情陰鬱大家都習慣了。聞莊聽到顧興言說他已經見過了葉牧,不由得詢問道:“他問了你什麽?”
顧興言哼了一聲,說:“他莫名其妙地劈了我一刀,說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話就走了,根本沒提到什麽蕎麥田。臨走時他說明天還會過來。”
聞莊又問過幾句後,顧興言便表示他還有很多事忙,從那裡告辭了。聞莊看向景安,說:“葉牧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景安搖搖頭,說:“不管他到底想做什麽,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輕忽。聞莊,有勞你和小彤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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