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是青菜的味道,白米是白粥的味道,再稍微帶一點點鹹味,肯定算不得好吃,不過起碼吃不死人。
盛了一碗連著杓子一起遞過去,葉牧說:“給,下酒菜。”
賀涼注視著這碗青菜加粥,悠悠歎息一聲,點評道:“不該期待的,不過至少勇氣可嘉。”
說著倒也接了過去,把酒壺放到一邊,動作優雅神態專注地吃起來。
葉牧自己也盛了一碗吃掉。剛放下碗,面前就遞過來了另一隻碗,賀涼微笑著問:“應該管飽吧?”
葉牧無言地接過給他又盛了一碗。
兩人吃完,一大鍋粥也見了底。賀涼站起來笑道:“承蒙招待。禮尚往來,這壺酒就送給你了。”他擺擺手,說,“酒足飯飽,也該告辭了。”
皺眉看看他眼睛裡隱約可見的血絲,葉牧問:“要不你在這睡一覺再走?床鋪被褥和新的換洗衣物都是現成的。”
努力思索了一下,賀涼說:“好啊。房間在哪?”
於是在葉牧燒水提浴桶添水調水溫的過程中,賀涼就坐在他的床邊,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著。
“成了。衣服我放在這裡,咱倆身量應該差不多,我之前買來全新沒穿過的。你自便吧。”葉牧放下一疊衣服,說著打算退出房間——他一點也不打算考驗自己的自製力。
“葉牧。”賀涼突然喊住他。
葉牧停下腳步,轉身望去。這還是賀涼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語氣是從未有過的低沉。
賀涼並沒有看他,半眯著眼,微笑著倚在床頭,目光自然而然地悠悠望著半空,說:“王朝決定放棄淪陷區了,不會再有支援。”
“……他們還活著。”調出地圖確認了一下,葉牧這樣回答道,同時心微微一沉。
葉暖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已經在晶體中成長到14歲左右少女的樣子了。或許他該找個時間去一趟長益城,看看情形。
“你那個‘兒子’也在長益吧,不擔心嗎?”賀涼問。
沉默了一瞬,葉牧給出了一個聽起來相當冷漠的回答:“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他確實是這樣想的。擔心是無可避免的,但說到底,那依舊是葉蒼自己的選擇。在孩子們沒有成長到足以理解並做出選擇時,他會為他們選擇他認為最好的道路,並為之負責。而當他們成長到足夠的程度時,就該放手讓他們為自己負責了。
於情而言他會擔憂,但於理而言,只要出於自願,那麽任何結果對他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賀涼重複了一遍,懶懶微笑起來,“我要沐浴了,你請便。”說著動手開始解開衣帶。
葉牧目不斜視地出了屋子,順便把門關上。繞路去了一趟廚房,將那個空酒壺收了起來。
不管接下來怎麽計劃,先去給葉茗買份早餐吧。
此時的長益城頭,已然斑駁破損不堪。
盡管妖魔們自那日以後戰力便被莫名地大幅削弱,而新的□□也讓飲羽樓弟子們可以放開手來進行攻擊,但妖魔源源不絕,仍是一點點將長益城逼到了吃緊的地步。
妖魔軍的統帥營帳中,織網魔盤踞其中,細長的數條毛腿興高采烈地舞動著,一雙拳頭大的外凸眼睛骨碌碌不停轉動,已經在考慮攻入城後是要先吃個人類小孩開開胃呢,還是挑個壯實人類換換口味。
區區一座孤城,哪怕反擊再厲害,也早晚會被攻破。
這時帳門一掀,卻是一名狂暴魔直愣愣闖了進來。
織網魔憤怒地發出一聲尖嚎,毛腿一齊揮動起來:“哪來的蠢貨,找死!”
狂暴魔連忙整個跪伏在地上,舉起一塊牌子大叫:“將軍,祭師大人命你帶著軍隊立刻前往江岸沿線!”
“祭師大人?”織網魔停止了揮動毛腿,其中一隻伸過去,用尖端的指甲挑起牌子送至眼前,拳頭大的一對眼睛睜了個鬥雞眼,瞧了半天才算辨認分明,不滿地尖嚎一聲,毛腿們瘋狂揮舞起來:“就快攻下城了,只要一天!不,半天!我可以立刻讓他們加緊攻擊!那些人類撐不了多久!”
狂暴魔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但仍是堅持著把話說完:“將軍,祭師大人命你立刻過去!違違違違令的話視作逃兵論處。”
織網魔安靜下來,長腿伸過去,把牌子遞到狂暴魔面前。
狂暴魔伸手去接,一根長腿在它背後無聲無息地揚起,尖端的鋒利指甲泛著不詳的幽光,篤地一聲狠狠扎下,將狂暴魔釘了個對穿。
狂暴魔痙攣了幾下,肌膚迅速變得青黑頹敗,隨即便咽了氣。
織網魔的長腿縮回,勾著那牌子在面前晃了晃,哼了一聲:“一個低級妖魔也敢對我指手畫腳,仗著所謂的祭師大人嗎,哼,真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成。”長腿一揚,牌子飛到空中,隨即便被另一條長腿狠狠釘穿。
將牌子甩到一邊,織網魔多足並用出了營帳,發出尖嚎:“收隊,撤軍!”
它會記住,回頭向魔神大人好好告這位“祭師大人”一狀的。
而還沒等葉牧做出決定,是繼續看護葉暖還是前往長益一趟,他就已經不得不面對了第三種可能性。
在又一天的例行曬太陽活動中,包裹著葉暖的晶體一陣閃爍後,砰然消失在了葉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