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那把匕首,轉過身向人群揮舞著怒吼:“是狩獵——那人和我們一樣是狩獵者!他吃了伢子!他違反了教義!”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嘩然著交頭接耳起來。男孩的娘撲出人群,衝到那具骸骨旁,痛哭失聲。
“我們是天擇教信徒,我們用力量、頭腦和團結狩獵!吃掉善心的人,讓他們與我們同在!吃掉自私的人,讓他們成為養料!吃掉犧牲的同伴,讓他們歸依神靈身邊!與福祉同在!吃獨食是最卑劣的行徑!神靈會用最恐怖的災難懲罰他!”
所有的人,包括前一刻還在痛哭的那個女人,都直起身,大吼著:“懲罰!”臉上是全然的狂熱。
中年男人拾起四周的殘肢,仔細地不遺漏哪怕最細小的一塊。他將其中一塊手指大小的鄭重交到女人的手中,說:“這伢子是好樣的!你要努力,連他的份一起努力。將來歸依神靈,伢子尋得回來!神靈會記得你們的事!”
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女人抽泣著接過那塊殘肢,點點頭,將殘肢塞進嘴裡,虔誠地嚼了嚼,吞了下去。
同一時刻,在神州的許多個地方,都有這樣的小團體在活動。團結,生存,排外,犧牲——天擇教的教義同瘟疫一樣,甚至比瘟疫的速度還要快的,以久居和平卻陡遭戰亂的慌亂人心為溫床,在王朝的統治者無暇他顧的時候,由無數的角落中迅速蔓延來開。
第37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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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葉牧和葉茗在街上的小攤上吃早點。
附近的小攤有人在交談:“你聽說沒,涼粉嫂去百草堂鬧事了。”
“可不是,我看她是失心瘋了。找毒派的那幫人給孩子看病還不算, 孩子都死了,居然還敢讓他們在自己身上動手,聽說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我和你們說件事, 你們可別告訴別人。”另一人神神秘秘地看了下四周, 湊過去低聲說, “我聽人說, 前不久有人在百草堂那一帶看到過屍體!那可慘,身上都快爛沒了。看樣子,像是個女人,說不定……”
“別瞎說!”當即有人打斷他, 露出不相信的神氣來, 惱道, “亂猜什麽!我那天就在場, 人家藥系的首席弟子景安可說了,他保涼粉嫂沒事。景安你記得吧, 上次那陣子城裡不少人發了病, 領著人來咱們這裡看診的那個帶頭的俊秀小哥。我記得你當時還去領了人家發的免費藥材, 這會在這裡胡編亂造,虧不虧心!”
先前說話那人似乎有些發窘, 嘀嘀咕咕地說:“我知道, 沒那意思。我這不是不知道你說的這事嘛。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還等著涼粉嫂回來重新開攤呢。再說我也沒瞎說啊, 虎子信誓旦旦跟我說他看著一具屍體在那,你說平白無故的怎麽會有……”
“行了, 你還說!”另一個人沒好氣地接口道,“虎子那家夥說的話也能信?整天遊手好閑沒個正經業務,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他在幹嘛。我和你說,我看你少和他來往才是正經!我看著啊,指不定什麽時候那家夥就得惹出點事來。”
有人笑道:“涼粉嫂要是真回來了,她做的涼粉你還敢吃嗎?人家那可是在毒窩窩裡待了好幾天,你不怕?”
先前那人一挺胸,瞪大了眼拍拍自己的胸膛,說:“怕啥!人家能回來,藥系的人肯定有把了關,哪有什麽關礙,照吃。涼粉嫂那手藝,真是絕了。唉,就是命不好。”說著搖了搖頭。
一人笑罵道:“你啊,早晚死在吃上!”
一群人議論紛紛,很快就轉開了別的話題,不久後便結帳離開了。
葉牧坐在那裡安安穩穩的吃完自己那碗面條,伸手把葉茗的碗端過來,轉了個個兒。只見青花白底的大海碗邊沿,轉過來的這一面上,幾片薄薄的肉片平平整整地貼在上面,拚得嚴絲合縫工整無比。瞥了一眼正眨巴著眼睛東張西望一副天真無邪狀的葉茗,葉牧伸筷子把葉茗偷偷藏起來的這些肉片一片片夾回碗裡,重新把碗推到他面前,說:“不要浪費食物。”直到看著葉茗皺著小臉不情不願地乖乖吃完後,這才摸摸他的頭,開口:
“今天和爹爹一起出門吧。不是想采些藥草嗎?聽說附近有座山裡盛產藥材,等到爹爹的事情辦完,就帶你過去。”
葉茗的眼睛一亮,也不苦著臉了,眉開眼笑地立刻點點頭。
私聊喚回了任它自己去遊玩飛翔的迦羅。來到百草堂後,留下葉茗在迦羅那裡,葉牧獨自一人走進了山莊。
那些閑漢口中的涼粉嫂,就是那個求醫的中年女人。那個女人名喚黃楊柳,夫婿早亡,留有一子,在小鎮中支了間攤子靠賣涼粉維持生計。原本因為她的好手藝,生意挺紅火,這些年一個女人自己帶著個兒子,日子卻也不難過。直到她的兒子忽然生了那場怪病……
這是葉牧這幾日在鎮中進行調查時獲得的一部分信息。除此之外,他發現,由於時常會前來派發免費的防疫藥材並開設義診,藥系弟子在鎮中的風評相當不錯。但與之相對的,毒系弟子卻是頗受當地人戒懼疏離,甚至多少有些被敵視的存在。在當地人的故事裡,那些毒系弟子似乎個個籠罩著神秘而恐怖的色彩。據說,他們接觸過的任何物體,都可能有著奪人性命,或者引發什麽奇詭病症的效果。母親們會在她們的孩子還小時就反覆地告訴他們,如果惹怒了毒系弟子,一定要誠心去祈求他們的諒解與寬恕,否則早晚會莫名暴斃,或者不明不白地死於突然躥出來的毒蟲或者蛇類之口——這在葉牧聽來,更像是那種嚇唬小孩子們不要惡作劇的恐怖故事,但從當地人的態度看來,他們似乎當真對此堅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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