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臨低頭行了一禮,道:“五皇子。”態度不卑不亢,但禮數是全然做足了的。
華珪一臂抱胸,另一隻手握拳抵在下巴上,笑道:“王爺不必多禮。這家夥膽敢背著主子做下這樣的事來,我看,就這麽放著吧,掛在這裡也好警戒那些別有用心的宵小。”
他這樣笑吟吟地說著,明明應該是頗為文致秀雅的動作,但配上那樣冰冷的眼神,讓人完全不覺得溫和有禮,倒是有種無端恐怖的感覺。
簡臨沉聲說:“戰事將起,對著一具屍體發泄怨氣亦是於事無補。士兵們應該留著每一分力氣來對抗妖魔。我需要一支能夠全力以赴進行戰鬥的軍隊,屍體放在這裡,會讓他們分心。還請五皇子不要為難微臣。”
華珪偏偏頭,說:“不過一個叛徒而已,安順王既然這麽說了,那就隨你處置吧。”他扭頭望了望遠方隱隱可見的黑壓壓的妖魔軍隊,笑了一聲,依舊用著那樣柔和的聲音說,“父皇對王爺十分看重,可不要讓他失望啊。”
“微臣定當鞠躬盡瘁,不負皇恩。”簡臨恭敬地向著皇宮的方向遙遙一禮。
“呵,我會向父皇轉達的。”華珪隨意地揮揮手,說,“那麽就靜候安順王大展神威了。”
他轉身走下了城牆,沒再施舍半點目光在簡臨身上。
“恭送五皇子。”簡臨不為所動,依舊將禮數做了個十足。
走出一段距離後,一直跟在華珪身後的隨從上前幾步,靠近了他,低聲道:“殿下,這樣是否不妥?畢竟那人……若是記恨在心的話,恐對殿下不利。”
華珪側過頭看看他,忽然一笑,精致的面孔一刹那便如春花綻放,紫色的眼睛中煙波流轉,眼下的一點淚痣仿佛活了起來,平添了三分嫵媚。
他說:“那又如何?殺掉就好。”
掛在長矛上示眾的那具屍體被解下來拋下了城牆,重重摔在土地上,激起一地塵土後,靜止不動。
在傍晚時分,妖魔發動了幾次試探性的攻擊,留下了數千具屍體後退了回去,似乎在醞釀著另一波更猛烈的進攻。
隨著夜幕降臨,城牆上點起了熊熊火把,士兵們巡邏警惕著妖魔,抓緊時間休息的士兵們手裡也猶自緊握著武器。這個夜晚,大概很多人都沒法安心睡個好覺了。
城牆下顯得格外黑暗的那片陰影裡,堆積著妖魔們的屍體,亦有少量士兵的屍體夾雜在其中。重重屍堆下,有一具屍骸突然動了一下。
它看不到,聽不到,也感覺不到周圍的任何東西。但是有一種感覺在灼燒著它,讓它一點點地蘇醒了過來。
餓……好餓。
仿佛來自於靈魂最深處的饑餓感驅趕著它,讓那具破敗不堪的骸骨擁有了格外驚人的力量。它扒動著周身重重擠壓過來的屍體,慢慢抬起了身。
屍堆整個動了動,頂端的一具瘦小的寄生妖屍體滾了滾,隨著顫動啪嗒一聲從屍堆上摔落在地。細腳伶仃的四肢攤開著,露出一張猙獰扭曲的遺容。
城牆上值守的士兵一個哆嗦,用手肘拐了拐一旁身高體壯的戰友,問:“你聽沒聽見什麽動靜?”
“沒聽見啊,什麽動靜?”戰友順手拔起一支插在牆頭的火把,探頭向著城下照了照。
影影綽綽的光線中,那些層層疊疊的屍體顯露著奇形怪狀的輪廓。靜悄悄一片伏在那裡,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
他向城下吐了一口濃痰,收回頭,把火把插回去。蒲扇般的大手大力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把對方拍得一個趔趄,說:“聽錯了吧。沒事,甭緊張!那些狗崽子敢來的話,照頭砍就是了!”說著,大手惡狠狠地做了個劈砍的動作。
士兵扶了扶頭上被震歪的鋼盔,瞧瞧毫無畏色的戰友,咽了下口水,不再說話了。
傍晚的殺伐聲那麽大,好不容易打退了之後,這晚上就顯得安靜得讓人心慌,興許真是自己聽錯了也說不定。
此時在屍堆下,那具骸骨攀爬著,露出白骨的手突然探出,越過一具妖魔的屍體,抓住了一條屬於人類的胳膊。
那是名死去的士兵,手臂被一隻死去的妖魔緊緊拽住,顯然是被妖魔給拉下了城牆。骸骨拽了兩下沒拽動,像是惱怒了起來,用了大力,嘎巴一下將整條手臂給扯了下來。它自己四肢上掛著的殘肉因為這個動作也脫落了不少,它卻只顧得將那條手臂送到嘴邊,一口咬下。
在高高的地方有著更多讓它無比渴望吞噬的存在,但是它實在是太餓了,寧可循著本能,先從附近的一些吸引力弱一些的存在吃起。
屍堆下,窸窸窣窣地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長益城中,葉蒼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了京城的方向。紅色的眼眸疑惑地微微眯了眯。
奇怪,出現的這個氣息是……?
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飛獴探過頭來看看他,又順著他的視線向遠處望了望,問道:“嘿,小子,看啥呢?”緊跟著催促道,“快走快走,別磨磨蹭蹭的。去瞧瞧那丫頭的守城機械搗鼓成啥樣了。”
飲羽樓弩系的隱藏技能,是機關製造。
一柄連著刀鞘的長刀抬起,緩緩架開了他的手,葉蒼看著飛獴的目光是不加掩飾的嫌棄,他冷冷地說:“走開,離我遠點。”
“嘿,你這家夥!”飛獴氣得叫了一聲,跟在他腳邊的白額虎立刻咆哮一聲,飛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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