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牧看著她,平靜地說:“我沒有那麽多功夫。你直說,想讓我幫你什麽忙?”說著一縱身,落在了一側的房簷上。
中年女人一急向前追了兩步,衝口而出:“求你幫我殺一個人!”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葉牧停住了正待離開的腳步,他注視了中年女人片刻,確認她是認真並迫切的,於是問:“為什麽找上我?你想要殺的人,又是誰?”
“只有六大門派的人才敢在這裡也帶著武器。你這身打扮,我知道你是七殺殿的。大家都說七殺殿本事很大,沒有殺不死的人。”女人說著,眼中放出渴求而仇恨的光,“求求你!殺了那個百草堂用毒的畜生!”她失聲痛哭起來,“他殺了我的孩子!”
百草堂?
葉牧翻身落回她面前,簡短地問:“具體情況?”
女人哭著,絮絮訴說起來。
天快黑時,葉牧返回了落腳的旅舍。
那個女人的孩子,前些日子得了不知名的重病,藥石罔效。她病急亂投醫誤找上了百草堂的毒系弟子,對方哄騙之下用她的孩子試了藥。她眼看著孩子不好了,忙抱著去尋了另一位藥系弟子,這才知道孩子居然中了毒。幾歲大的小孩子,就這樣在她面前痛得哭號了好久好久才生生咽氣。
從女人的敘述裡能看出,她對於害了自己孩子的毒系弟子是恨不能生啖其肉,夜寢其皮的,但對於同為百草堂的藥系弟子卻仍然尊敬推崇。而在她敘述事情的過程中,表達對那名毒系弟子的痛恨時,曾反覆用到過“果然”“大家都說”之類的詞語——百草堂毒系在西涼似乎並不受歡迎。
明天需要驗證一下,這是此地真實的通常認知情況,還是對方因為遭遇慘變而神智有些昏亂才說出的臆想。
他掃了一眼地圖,視線落在了百草堂的標志上。
那個女人關於暗殺的請求,他並沒有答應。
他沒有多麽強的正義感與俠義心腸,如果真的要動手殺人的話,必然是為了他自身的原因,旁人的悲痛與故事,和他無關。尤其在他現在還有求於百草堂的情況下,更是無意節外生枝。
不過,如果明天向藥系一派的詢問沒有結果的話,對方說的那名毒系弟子,或許會值得一探。
這般思量著,他睡了一覺起來後,揣上葉茗出品的祛毒丸解酒丹之類,便驅馬直接往百草堂而去。
依山而建,在茂林掩映中隱約露出碧瓦一角的寬廣山莊,便是精研醫理,通曉毒術的百草堂所在。
山莊入口處,那一片茂林包圍的空地中,分外的“熱鬧”。
原本這裡每日會有藥系的弟子們輪流值守,免費為慕名而來的病患們診治,人流終日不息。但今日值守的長桌前,卻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倒是一旁的入口處,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硬生生將原本相當寬敞的入口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葉牧隔著老遠就聽到了頗為耳熟的一聲悲哭。
“我的孩兒啊,你死得好慘!下毒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趁著騷亂,葉牧閃身避開人群密集的地方,左右一繞便轉到了山莊的大門方向,隱在了一處很不顯眼的陰影中。從這個角度看去,人群包圍中的情形一目了然。
昨日所見的那個中年女人,此時正披頭散發地坐在當間,抱著一床小被子嚎啕大哭。她看起來明顯是一夜都沒有梳洗過的,臉上乾涸的血汙和淚痕被眼淚一衝,留下道道紅痕,看起來觸目驚心。圍觀的人群在離她四五米遠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半圓,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隱晦的視線紛紛向著百草堂的這個方向看過來。
百草堂弟子的服飾多以白色為主,藥系服飾輔色為綠,毒系服飾輔色為藍,以此作為區分。數名袖口鑲著淺綠邊紋的年輕男女就站在一旁,看起來似乎對於眼前的情況並不多麽慌張,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而圍觀者們的注意力也並不在他們身上,不友善的目光多是投向了入口處負責看守的那兩名袖口鑲藍邊的毒系弟子。這兩名同樣歲數不大的弟子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裡,目光時不時飄向敞開的大門內,有意識地避開了人群的方向。
這時從門內快步走出幾位青年男女,看服飾藥系和毒系皆有。人群一陣騷動,自動讓開路來。
為首的一位藥系弟子越眾而出,走近中年女人,溫聲安撫道:“這位夫人放心,百草堂正在徹查此事,絕不姑息,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遞出一塊雪白的錦帕,問:“夫人可否容我給你先行處理一下傷口?”
中年女人哭聲漸息,停住了口中翻來覆去的亂罵。她抬頭看著這名藥系弟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哽咽著點點頭,松開緊緊抓著的小被子,接過了錦帕按在臉上,掩面抽泣著。而藥系弟子卻也不嫌棄她的一身髒汙,得到許可後便輕柔地撥開那糾結在一起的頭髮,露出傷處,一番處理後薄薄覆上了種淺綠色的藥膏。動作行雲流水,神色中只見關懷,不帶半點勉強。
在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另外幾名同來的藥系弟子亦是開始勸散人群,重新在一旁排起長隊診治起來。只不過那些隊伍中仍時不時有些目光投射過來,似有似無地關注著這邊的動向。
那幾名一起過來的毒系弟子卻從頭至尾都在袖手旁觀,站在山莊的大門外,看著這些人的忙碌。彼此間低聲交流著什麽,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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