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賀涼說,“記憶這種東西,玄妙得很,有時候沒有,說不定還是件好事。或許什麽時候就會自己想起來,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因自己的問題而觸及了對方的傷心事,葉牧多少有些歉意,想了想,他問:“你說的那個叛徒,後來如何了?那個人可有什麽特征?”
“不必在意。”
光芒最後跳了一跳,在火把熄滅前的最後一秒,葉牧看到賀涼微笑起來。
七分專注,三分笑意,是平素的雲淡風輕。
“那個叛徒,我會親手殺了他。”
黑暗降臨,一室幽深。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唐代詩人李郢《為妻作生日寄意》
注2:“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唐代詩人盧照鄰《長安古意》
第20章 迦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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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的天空黑鴉鴉的,看不見半點月色星光。叢林中間或有巡邏搜查的妖魔所持火把的紅光一閃而逝,但是從氣勢上來看明顯沒有昨天那般的緊迫感。
被呵斥著在這片山林上上下下搜了一整天卻一無所獲,到了晚上仍被督促著繼續搜查,要說妖魔們沒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盡管迫於命令還是要走來走去做個樣子,但精神都已經松懈了下來,十分的漫不經心。
山腹的七殺殿迷窟中有更多的妖魔在四處敲敲打打,偶爾會驚叫一聲不小心跌入突然打開的某處密室之中,緊接著周圍的妖魔便會一擁而上跟著闖進去,不消多久再毫無收獲地紛紛走出來。
而仍舊是先前的那處大殿裡,一隻食腐妖被重重扔到了大殿中央的空地。
它哆嗦著抬起頭,看到面前那個披著鬥篷漠然靜立的身影時,那雙渾濁的小眼睛看起來簡直就要哭出來了,紅色的大鼻子可憐兮兮地拚命抽動著,瘦小的身體緊緊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鬥篷稍微動了動,那個聲音平靜地問:
“如何?”
食腐妖結結巴巴地開口,尖利的嗓音雖然說得斷斷續續,發音奇異,卻確實是人類的語言:“祭……祭師大人,外面,壁上,找過了,沒有人類氣息……”它似乎是想努力保持鎮定的,但身體仍舊控制不住篩糠一般地抖了起來。
“既然如此,留你何用?”依舊不帶火氣的聲音,聽在食腐妖的耳中卻是晴天霹靂,它還來不及出口求饒,一道雪亮寒光閃過,便被整個分成了兩半。
將微微抬起的手收攏回鬥篷之中,沒有再多看那具漫延出大片血泊的屍體一眼,聲音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
“廢物。”
屍體很快被妖魔侍衛們悄然拖走,隻余下殿內的一灘血跡,長長延伸至大殿的入口。
與此同時,同樣裝扮的一名妖魔侍衛,在山林邊緣喚住了一隻狂暴魔。
在誠惶誠恐低下頭的狂暴魔面前,它低聲發出了妖魔的吼叫:“跟我來。”
將狂暴魔帶至一塊巨大的石頭面前,命令它將其搬起後,它們來到了半山腰的一處長長裂縫旁邊。
那道裂縫安靜地臥在黑暗中張著大口,幾乎難以將它從周圍的密草間辨識出來,端等著有哪個倒霉鬼失足踩入,便讓他跌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手持火把照亮了四周,妖魔侍衛站在一旁,偏頭示意了一下那條裂縫,傲慢地命令道:“丟下去。”
狂暴魔呼哧帶踹著,費力地舉起那塊巨石,向裂縫中用力擲下。
巨石脫手身形不穩的瞬間,修長的刀身深深沒入了它的後心,而另一柄利劍隨即從他的脖頸斜斜劃過,揚起一蓬血花。那力度讓妖魔向前踉蹌了兩步,脫離了後心的那柄長刀,腳下一空,摔進了那道裂縫之中。
此時,地底響起了沉重的悶響。
那塊巨石自高空呼嘯而下,重重砸到了裂縫之下那處天坑的底部。
本就已經十分脆弱的壁壘,轟然破開,湧出了十幾丈高的水花。以此為契機,整座山中洞窟,都開始顫抖起來,每一處牆壁,都逐漸回響起越來越大的水流聲,那聲音越來越急促,不消幾息間,激蕩的水浪便從所有的角落縫隙飛湧而出,帶著萬千威勢,摧枯拉朽般擠壓開了本應堅硬無比的岩石和牆壁。
大山震蕩嗡鳴著,竟然在緩緩向下陷落!
水龍,蘇醒了。
易容成妖魔侍衛形貌的賀涼一拉剛剛收起手中長刀的葉牧,急促地說:“走!”
兩人在這大地的震顫中,趁亂沿著山脈飛馳離開。
顛簸的快速移動中,葉牧再次掃了一眼地圖。
出了洞窟後,他驚愕地從地圖上查看到代表著葉蒼的綠點停留在了長益城中。在與賀涼的交談中,得知了長益城如今仍未淪陷,這才多少放下心來。原本只是想著順手幫下賀涼的忙,並不清楚對方的具體計劃,卻沒想見目睹了這樣一番驚人的變化。
側身避開迎面的一棵大樹,他左手試著握了握拳,虎口處頓時傳來鑽心的疼痛。
得找個機會回復一下生命,現在倒是可以借機適應一下,看看受傷時如何在不影響活動的前提下盡可能多地保存體力。
被他們拋在身後的那座高山,在良久之後才停止了震顫,但整座山峰,已經生生矮了近乎三分之二,而內裡的洞窟,連同其間的眾多妖魔一起,早已湮滅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