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葉牧微微眯起眼,生硬地說。
而他的心底,已經對這個問題給出了答案。
若真的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會阻止他,束縛他,喂養他,培育他,並且在無法可想,無可挽回的時候……親手殺了他。
取出屍骨,埋葬亡骸,然後不過是又一輪複生之術的尋找罷了。
“是嗎,那就換個問題。”顧興言看起來也並不是非要知道問題的答案,但在說接下來的話時,他的眼睛卻格外地亮了起來,緊盯著葉牧,低下來的聲音中,含著一種難以分辨的不懷好意。
“如果是最好的情況,那人成功複生了,也記得一切,你覺得,在被迫食人的時候,在被世人憎恨鄙夷的時候,在人群中無處容身的時候,他會不會怨恨?怨恨擅自將他變成那樣的你,怨恨打擾了他的安眠的你,怨恨於……只顧著自己的感受,自私自利的你?那個時候,你又當如何自處?”
葉牧沉默了一瞬。
類似的問題,他曾經思考過。而在知道江望的狀況時,他也曾經設想過最壞的情況。
他開口,給出了回答。
“我會和他在一起。”
“陪著他,就這樣?”顧興言眼中剛剛浮現出嘲笑的神色,卻聽到葉牧用冷靜得近乎無情的聲音繼續說道。
“他食人,我就和他一起食人,他被人憎恨鄙夷,我就和他一起被憎恨鄙夷,他在人群中無處容身,我就也讓自己無處容身。總歸他變成什麽樣,我和他在一起也就是了。”
如果遇到顧興言所說的情況,以江望的性格,不可能怨恨於人,即使真的無法接受那樣的生活,也只會果斷的自我了結吧……不過在自殺前,倒是有可能把他這個罪魁禍首先乾掉,防止他再想出什麽方法來打擾他的永眠。
念及於此,葉牧的眼中有極淺淡的笑意一閃即逝,快得無法令人捕捉。
但他還是不希望那種事發生,確實是出於自私,即便是違逆對方的意願,他也希望江望活著,而僅僅是因為“他希望”。江望如果厭倦了那種生活,或許會想法子把他也變成同類吧。他也多少有所察覺對方性格中殘酷的一面。他不欣賞那樣的結局,也打算極力避免事情變成那樣,除非真的到了無可選擇的時候……那也就只能思考那種情況下的解決方法了。
總歸,我會和你在一起。
“真完美的答案——完美得……甚至有點兒虛偽。我知道了。希望你這樣的想法能夠一直保持不變。”顧興言慢慢地說,甚至還擠出了一個有點扭曲的微笑,“那麽,我有個更好的提議。如你所說,我確實和那些妖魔打過不少交道。這複生秘術,我當時很感興趣,也曾設法將這法子學了過來。只不過此術條件限制頗多,非得在東南荒原那片妖魔長期棲息的土地上方能施展。你知道,這幾天百草堂內疫病的研究正到關鍵時候。我到底是百草堂的弟子,對此事不可能袖手旁觀。你若能略等上兩天,容我將疫病的根治方法詳細教授給同門,我可以隨你一同前往東南荒原,助你復活那個人。”
“不必。”葉牧乾脆利落地回絕掉了這個提議,說得煞有介事,“我不信任你,也沒打算現在就將賭注押在這複生秘法上。你只要將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我自會去自行核實抉擇。”
顧興言停頓了一下,浮現出譏笑的神色,說:“我也不信任你。那麽這樣如何?你保守秘密,等上幾天,待我將疫病的根治方法教授給同門後,我就將妖魔的複生之術完完整整地告訴你。左右也不過只是五六天的時間,你總該等得起吧。”
話音未落,一個光板冒了出來。
【為山九仞】顧興言委托你幫他保守秘密。
【任務獎勵】複生之術(全)
“成交。”葉牧回答得飛快。
他收起任務欄,視線從顧興言身上移開,掃視了屋內一圈,不屑地哼了一聲,說:“‘根治方法’?你在百草堂內想做什麽與我無關,但虧你能說得好像這疫病與你全無關聯一般。對著那些因你而死,又化為行屍的人下手肢解實驗,還夜夜睡在那張床上,真的不會做噩夢嗎?”
“殺人的技藝,和醫理的犧牲,哪個更高尚?”顧興言抄著手反問道,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因為這個動搖,“我聽說你和景安的委托已經兩訖了。不管我在做什麽,應該都不影響我們的交易吧?畢竟這也算是交易的一部分,你總不會突發興致去向景安告密?”
“我不會做多余的事。”葉牧看著顧興言,饒有深意地說,“希望你也不會。”
“這就算是達成協議了?”顧興言說著,伸手扶上了門,半點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那麽,我應該可以一個人安靜一會兒了吧?這幾天,希望你盡量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難保我一時糊塗記錯一些關鍵之處。請便。”
“記住我的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葉牧最後重複了一遍後,後退了一步,“告辭。”
葉牧離開後,顧興言關上門,回身急急走到床邊,拖出床底的箱子,伸手打開。
箱蓋陡一被掀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顧興言定睛看去,見到箱子裡那具已經迅速腐爛,看不出原形的屍體,不由得臉色難看地“砰”一聲合上了箱蓋。
想到方才的對話,他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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