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防守並不嚴密,幾乎可說形同虛設。數隻妖魔圍攏在篝火邊,抓著一些發黃發黑的骨頭,像是在玩什麽遊戲,一隻妖魔走過來,瞧了一眼正往一處被水淹沒了一半的洞穴裡蠕動的巨蟲,隔著螢囊也看不清裡面什麽情形,尖著嗓子問:“怎麽死了這麽多,你們的頭兒呢?”
被江望點中的那隻妖魔眼神閃爍,道:“運氣不好,遇到軍隊,死啦。”
妖魔幸災樂禍道:“軍隊?得啦,那個蠢貨早晚死在你手裡。”它說著張望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些乖得鵪鶉一樣蔫頭耷腦的妖魔,嘖嘖道,“你自管去和大人匯報吧。”說著手爪抬起,似乎要撓撓胳膊。
它感到空氣一瞬間稀薄了起來,抬起的手爪仿佛陷入了泥沼,越來越……遲緩,遙遠……
葉牧從它身邊走過,一刀了結了它的生命。魔氣在它胳膊處繞了一圈,叮在上面的一隻黑色甲蟲松開口器,暈頭暈腦地滾落下來。
和它講著話的那隻妖魔在它動作變緩的一刻身體一動要逃跑,被江望鉗住後頸輕松拗斷了腦袋。
那幾隻正在玩樂,似乎沒有注意這邊動靜的妖魔,在那個抬手爪的動作一出的時候,就將骨頭一扔跳了起來,各自撈起武器意圖攻擊……遲鈍同樣包圍了它們,與之相反,那些從巨蟲上下來的妖魔,突然有數隻迅如閃電地衝了過來,動作格外敏捷有力地結果了它們。隻留了一個活口被七手八腳地按住。然而這些動手的妖魔,臉上的表情也沒比那些死在它們手裡的好到哪去。
一切發生得突然,其他幸存的妖魔這時哄然,就要四散逃跑。在它們身邊的一部分同伴魔怔了一樣暴起對它們動手,一時死傷許多,其他幾隻,也被葉牧一一解決。
葉牧走到特意留下的唯一一隻活口面前,蹲下來冥思苦想後,用磕磕巴巴的妖魔語問它:“你們的‘大人’在哪?”
被按住的那隻妖魔一瞬間如喪考妣,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耳朵不大好使,您說什麽?”
完了!這是它和按住它的那幾個妖魔共同一致的想法。從沒聽過這麽難聽的妖魔語,這位大人肯在它們面前出這樣的醜,顯然它們是活不成了。
死也有不同的死法,妖魔識時務得很,準備有問必答,它可不想多受折磨。問題是——聽不懂啊!
葉牧回憶了一遍魔種的記憶,調整發音,又問了一次。
這下妖魔聽懂了。它飛快地供述出來,相當地合作。不管是面前這位,還是他們頂頭那位大人死掉,它都樂見其成,完全不需要猶豫。
葉牧殺了這隻妖魔,卻沒立時動身往駐地內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他能感應到,地下某處湧動著許多代表著生命的氣息,那應該是巨蟲們的巢穴。江望走過來,一看便明白了他在想什麽,指了指巨蟲剛才遊入的洞穴,問道:“下去?”
葉牧收回目光,道:“蟲子沒多少靈智,先解決這裡的首領。”
兩人飛快地行動起來,又一次剿殺,開始。
葉牧抵達黑水渡的時候,另一邊,王朝軍的戰船,正蓄勢待發。
岸邊,安順王簡臨肅容對另一人道:“葉師父,此役乾系重大,需君援助。黑水渡內形勢難測,萬事小心。”
前幾日從七殺殿傳來消息,言道妖魔們的魔氣供給已斷。最近江對岸的妖魔駐軍亦發生動亂,守備空虛。簡臨從中窺得戰機,雖不知事情起由,亦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舉突破江邊防線的絕好時機。羅迎已先行動身,獨自渡江往南查探虛實。而軍隊若要大舉渡江,勢必要拿下黑水渡這處據點,以防後路被截斷。
被稱為“葉師父”的,是黑發墨眸的少女,一身戎裝,身姿凜然。姣好容顏彷如冰雪覆蓋,少有表情。她聽罷,點頭道:“將軍放心,定不辱命。”
赫然正是葉暖。
葉暖登上戰船,一聲令下,一行便即升帆起航。葉暖站於船首,凜冽江風至她身畔便轉柔和。她閉上眼,氣息發散,連通天地。於是風順雲散,天光顯露,惡浪止歇。船隻如離弦之箭一般,乘好風,破白浪,迅疾往黑水渡行去。
天生靈物,威能如斯。士卒們瞠目看著這般天色奇景,兩岸景色飛速掠至身後,一時間升起無邊鬥志信心,望向葉暖的目光,如看女武神一般。
殊不知女武神正在那裡暗自雀躍,哎呀就快要見到爹爹啦。這麽一想總覺得船行得還是慢了些。
葉暖驟然睜眼,明麗眼眸一片沉靜,唰啦啦抽出赤練長鞭,擊向空無一物的前方,喝道:
“開!”
嘯叫風起,一鞭抽出,明明落空,卻仿佛擊打到了實物。天地之間隱隱為之一顫,前方江水隨這一鞭嘩啦啦向兩邊分開,露出下面潛藏的好大一條巨蟲來。那巨蟲的厚厚甲殼隨這一鞭而化為無形,露出底下巨大腹腔,掙動數下,直挺挺不動了。
江水回攏,掩住那駭人景象。船隊毫不停留,倏忽而過。直至船隊離去,水面平息,江中才悠悠浮起長長一具蟲屍。
如此行程,不及半日,便抵達黑水渡口。天光正亮。
渡口不似眾人預想中般戒備森嚴,反而可說一片死寂。船尚未抵岸,已瞧見岸上那許多橫七豎八的妖魔屍體,看樣子,倒像是妖魔們自相殘殺。船上本已做好迎戰準備的士卒們頗為驚愕,只是由於軍規而尚保持著肅靜。目光紛紛落在葉暖身上,等待命令。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