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欲望的東西翻湧而出。狩獵的欲望, 吞食的欲望, 殺戮的欲望。嗅到人類的氣息, 妖魔貪婪的眼睛睜開, 垂涎地舔了舔虛無的長長舌頭。
——然後看見面前的隕石像是個戳了幾個洞的大氣球,正在瘋狂地向四面八方噗噗噴湧著魔氣。
葉牧:……
這感覺就像是看到毒氣彈在鬧市區發生了大爆炸。衝擊之下, 人類的意識頃刻間浮了上來。葉牧的眼神恢復了一點清明, 心中掙扎了一會兒, 按捺下妖魔嗜血看熱鬧的念頭,出手收攏魔氣。
如長鯨吸水, 翻湧的魔氣紛紛投向葉牧手中, 被他收束凝聚。直至隕石平息下來,不再噴湧魔氣。遠處研究人員手中那台尖叫的儀器也隨之聲音由高漸低, 最後安靜下來。
被緊急調運來的另一部高精密探測器此時也組裝調試完畢,研究人員小心翼翼地將它轉向隕石的方向, 另一名盯著屏幕看的研究人員隨即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氣。
“上帝啊……”他喃喃道,瞳孔由於驚恐而放大。
探測器的屏幕顯示的不是正常景色,而是機器捕捉到的各種射線和波的反饋。研究者們能從這些乍一看去雜亂無章的圖像中分辨出大量的信息。但此時屏幕上的異常光景,即使是一個對科學完全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奧妙。
在各種圖像之間,有一個純黑色的,活動著的類人形。
黑色不代表哪一種射線或者波動,它代表的是“無”,意即沒有探測到任何射線或波。但這本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肉眼看不到,各種射線和波始終充斥著這個世界。然而那個人形活動接觸的地方,所有圖像都湮滅不見,就像被人形吞噬了一般。
隨著其他研究人員將目光投向屏幕,凍結般的沉默降臨了。他們看向空無一人的隕石方向,又死死盯向屏幕。
“……外星人?”一個研究人員緊張中難掩興奮地說著,壓低了聲音, “快,測量儀!”
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屏幕上,那有著怪獸特征的人形抬起它的一隻——那與其說是手,看形狀不如說是巨大的爪子——忽然轉頭,“望”了過來。
葉牧看向遠處那些圍在一台儀器後面的研究人員,他們中的一些人在他看過去的同一時間猛地抬頭望向這邊,隔著厚厚的生化服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仍舊讓他有種被“注視”的錯覺。這感覺讓他不存在的牙根有些發癢,很想撕咬開一些什麽活著的東西。
也許一會兒他可以去找些雞腿之類的東西咬一咬。葉牧用理智這樣敷衍地安撫著自己的情緒,遏製住屬於妖魔的襲擊人類的念頭。重新把注意力轉向手中那枚翻騰著的魔氣團子。
剛剛這團魔氣凝聚到一定程度時,他忽然在冥冥之中感應到了遙遠地方的某些“存在”。那感覺就像之前在死樹形態下感應到這顆隕石,他猜測——那些應該是其它墜落的隕石。而手中的魔氣團子,無法描述的直覺告訴他,這是連接隕石的“通路”。
或者,用遊戲的說法,類似“傳送石”的東西。
葉牧總算控制住受妖魔記憶影響的情緒,開始思考這一切代表的意義。
在現世發現魔種固然不可思議,但他此時的存在本身就已足夠不可思議。重要的不是過去發生了什麽,而是現在,將來,即將發生什麽。
葉牧將目光投向一邊不再冒出魔氣的隕石,他能察覺到它以奇特的形態凝固著海量的魔氣,終究有一刻會像剛才那般爆發出來。要徹底轉化吸收它們不是不可能,但要花費比之前多上不計其數的精力和時間,並不現實——水溶於水很容易,冰溶於水就沒那麽簡單了。
他眼下無法解決這個隱患,不過至少可以將它暫時穩定下來,讓這顆定時炸彈爆炸的時間推後一些。
葉牧舉起爪子,向隕石落下。
研究者們在遠處屏息盯著屏幕,窺探著星外來客的一舉一動。他們看到那人形轉身面對隕石,揮動爪子,隨後,屏幕上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黑色的人形猛地散開。一瞬間屏幕全黑了下來,隨即又亮起。人形消失了,它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不斷收縮坍塌的黑點,周圍的圖像信息呈現出極為混亂的狀態。這狀態持續了短暫的時間,隨即,屏幕忽然像信號不好的老舊電視機般閃了閃,重新顯示出的圖像恢復了正常。人形再也沒有在屏幕上出現過。
研究人員們面面相覷,一名心急的人已止不住奔向隕石,然後忽然停下腳步,瞪著面前的隕石,幾近失語。
在他們遠離之前密布著蛛網裂紋的隕石,此時像是被重新捏合滾動了一番的橡皮泥球般,表面不止沒有了裂痕,連隕石本身的坑坑窪窪都消失不見,光滑得像個剝了皮的紅雞蛋。
而在這紅雞蛋上,像是野獸爪子劃下的痕跡醒目地書寫了一個單詞。
DANGER
且不提研究者們的困惑和又做的種種檢測,位於I國遙遠東南方的另一個國家,另一顆紅色隕石上方,肉眼不可見的大片黑霧倏然浮現,凝聚出了葉牧的身形。
他抬頭四顧,第一眼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異世。先於遠處的高速公路映入眼中的,是四面八方雀躍湧來的,無窮無盡的魔氣。遮天蔽日,奔流如海。公路上的車輛無知無覺地在仿佛深海的濃黑魔氣中穿行,像恐怖故事中浮現於黑霧中的幽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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