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牧無言地收起武器,自身上摸出一個扁盒,道:“拿去。外敷,消腫鎮痛。”抬手扔了過去。
男人一手抬起,恰恰接住,尷尬道:“……謝謝。”將盒子裡半透明的淡綠色膏脂抹了些在觸手上,神情顯而易見地放松下來。他撈著觸手看向葉牧,清清嗓子,放棄了再努力撐起高深莫測的架勢,說:“那個,力量增長太快,一時不太適應,見笑了。上次見面太倉促,也沒通個姓名。我叫王天留,你是?”
“葉牧。”
王天留“咦”了一聲,道:“你是葉牧?西涼的那個?……我跟你說,把我綁來的那個祭師注意到你了,最近還是少用真名為好。”
祭師……元洲?葉牧頗覺意外,略一思索,猜到大約是因為自己在西涼那番動靜過大,露了行跡。點頭應道:“多謝提醒……長益城現在情況如何?”他順勢探問了一句。
王天留露出複雜的神情,說:“被包圍著,情形不能說好。但還在戰鬥,所以……情況還行?”
他看起來不願對此多談,擺擺手,撈著觸手腳步匆匆地離開了。葉牧走到門邊,遠遠地還依稀能看到他邊走邊努力想把觸手塞回袍子底下,沒注意看路差點被絆了一跤,一驚之下更多觸手冒了出來。
目送那身白袍手忙腳亂地消失在夜色裡,葉牧收回目光,決定立刻動身離開。聖果的事可以以後調查,眼下最要緊的是弄清這個“魔種”帶來的影響。
他輕車熟路地溜出村莊,穿過妖魔駐扎的山谷,在邊緣地帶暗中徘徊一番,選中了一隻落單的玄級妖魔,驟然出手,一擊斃命。
——刀鋒收割生命的瞬間,他感覺到了“魔種”。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肉眼看到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卻能察覺到有東西被呼喚著,從妖魔那裡流了過來。
下一個瞬間,就像被一條細長的蟲子鑽進了身體般,猛烈的灼痛和穿行感襲來。
葉牧手一抖,差點兒沒能拿住刀。他閃身避到陰影中,大汗淋漓地拄刀半跪在地。這片刻功夫,能清楚感受到那流動的東西從手臂一路遊走上咽喉,頭顱,在腦中轉了一圈,隨即一分為二,飛快地衝進了眼球!
眼前一黑,他死死捂住雙眼,那種疼痛簡直像是被人拿匕首在其中攪了一攪般,幾乎疑心眼球已經破碎。但掌心下完好的觸感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覺。疼痛很快褪去,溫暖的感覺漸漸從四周包圍上來,像是……像是幼時模糊的記憶裡,身處母親懷抱一般的安心。
葉牧挪開手,試探著緩緩睜開了眼,下意識地眨了眨。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黑夜向他揭開了神秘的面紗,那黑暗依舊籠罩,卻不再阻礙他的視線。月光和夜色交織出最上等的清輝,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在地面升騰,擁簇著翻湧至腳踝高度,又輕柔地四溢散開。而他身周,那些霧氣歡快地跳躍著,穿梭著,觸及他身體便消融不見,帶來的正是那種格外溫暖舒適的感覺。葉牧伸手撈了一把,觸手之地空無一物,那些霧氣就像雲朵般被掬在了手上,隨即又迅速消逝在掌心。
這是……魔氣?
他撐著刀站起身,極目四顧,天穹仿佛被分為了兩邊。此時身處的這片大地,空中明月稀星,在黑色的天幕上閃爍著清冷的光芒,而在那條無形的分界線外,更加遙遠的一側天邊,無盡的黑暗突兀地吞噬了一切,只是望上一眼,似乎都要被卷入那深沉凝重的黑色裡。
在某些部分,天幕和那片黑暗的交界處有些模糊扭曲,像是正在被那片黑暗侵蝕。
辨識了一下那黑暗所在的方向,葉牧呢喃道:“東南荒原……”
——妖魔聚居之地。
他掃了一眼信息欄:
變身經驗值:3/10000
還真是遊戲的顯示方式……苦笑一聲,一時間葉牧的心情頗為複雜。魔種帶來的改變得到了驗證,意味著他得面對自己將會變成一個不知名生物的事實。樂觀地想一想,他記得曾看到的魔種變身圖片還是個挺帥氣的人形,這邊應該也差不多……吧?
是人形就可以了,真的。
微微搖頭停止了胡思亂想,葉牧冷靜下來,考慮起如何應對此事。
從遊戲信息方面,他找不出什麽辦法解除魔種的“綁定”。獵殺妖魔對他來說不算困難,重點是及時補充魔氣,避免魔種對意識的侵蝕。他能隱隱察覺到身體有種類似饑餓感的虛弱,看來還需要更多的魔氣。此外——
葉牧低頭看向手腕上的金蝶印記。從天生靈物的立場來看,他毫不懷疑面對“魔種”時,它們會有什麽反應。對於葉蒼他們三個他倒是不擔心,清光的態度就很值得估量,他不想隨時揣著一個難以預測的危機。是到了解除伴生契約的時候了。
不過,要先找一個不受打擾的場合。畢竟,難說活了漫長時間的清光,會不會認出魔種。最壞的情況,沒準在召出他的下一秒,他就得面對一個實力為“極”的敵人。
江邊是個不錯的地方,人類勢力范圍的那一側,不會引來妖魔,解決完此事,回來獵殺妖魔也很方便。順路他還能去一趟長益城,和江望打個招呼,交換一下情報。
葉牧想道,希望江望聽到魔種的消息時,不會太過吃驚。前不久他還和江望念叨,想看看有沒有辦法殺了魔神,誰能想到沒過兩天,自己就要成了這個什麽“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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